段春衣將三粒回靈丹收入空藥瓶,“等我明天去內務堂,將這三粒回靈丹賣給小師叔,就能知道丹藥的成色如何了。”
“賣?”賀蘭搖光微微疑惑,“為何要賣?”
段春衣理所當然:“掙靈石啊!”
她的資質這樣差,又沒有背景,不光提升修為需要吸收大量靈石,購買那些法衣法器也需要靈石。
況且,她不光有殺穿修真界的理想,還有吃遍修真界的願望。
賀蘭搖光對愛徒道:“你想要靈石,不要找那個內務堂的女人。”
段春衣將藥瓶揣進乾坤袋,隨口:“為何?”
賀蘭搖光認真教導愛徒:“段段,那個女人是個窮鬼,沒有靈石,一直來找為師要。”
段春衣:“……”
她抬起眼睛,望向師尊冷酷無情的臉,清澈孤傲的眼,“啊?”
到底窮鬼是誰啊?
師尊,你對自己有沒有正確的自我認知啊?
小師叔不是來催債的嗎?
段春衣猶豫了下,實在是很八卦,“師尊呀。”
師尊頷首:“你說。”
段春衣:“聽說,上回小師叔,就是內務堂的堂主,來找您要靈石,差點被您將腦袋劈下來了?”
師尊坦然:“是有此事。”
段春衣問:“師尊為何要傷她性命?”
師尊問:“為何不要傷她性命?”
段春衣啞然,這就是傳說中的血流仙尊的腦回路嗎?
她睜著眼睛愣愣站在那,賀蘭搖光便有些忍不住,想要碰碰她。
他想著,就這一次,就這一次,暫且失去一點師尊威儀。
於是,他的指尖,輕輕點住愛徒發頂翹起的一根發絲,壓得那發絲微彎,又在指尖移開後,繼續彈起來。
賀蘭搖光嗓音清冽淡然,諄諄教導徒兒:“段段,這世間,無人不可殺,隻有暫且殺不了。待積蓄力量,遲早也能殺。”
賀蘭搖光:“段段,這世上討厭的人很多,總有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理由找上你。與其多費口舌,費神傷腦,不如收下他們的命,一了百了。”
“強者,是沒有煩惱的。”
師尊唇角微彎,句句都是他這個七百九十九歲的嫩男人的經驗之談。
段春衣崇拜得要流口水。
段春衣:“師尊,徒兒全是煩惱,徒兒還是太弱小了。”
煩惱靈石不夠,煩惱修為太低,煩惱第三任道侶哪裡找,煩惱殺夫證道暴露,眾叛親離被逐出宗門,煩惱破境時被菜花蟲大軍襲擊……
賀蘭搖光啟唇,想要開導徒兒,但不知為何,又閉唇。
他白皙的脖頸上,明顯凸出的喉結輕輕滑動,又抖了一下般滾動。
他……他如今也有煩惱。
自從收徒之後,他常常沉浸在無端的煩惱之中。
千頭萬緒,密密麻麻,輕輕重重,曲曲折折,盤旋在心頭,隱秘地在血脈奔湧,在魂體、在識海激蕩,瘋長。
無解的煩惱,囚鎖著他,比之半天榴宮的鎖鏈還要令人難耐。
他不知自己在渴求什麼,翻遍了那半個大殿的書籍,也沒找出緣由。
仿佛冰殿某處冰層融化的滴答聲,總是在他心底響起……他實在無法解讀自己的病症。
柔軟的心疼,瘋悸的心動,忘卻的呼吸斷斷續續,連神識都不再順從,而是更加溫順地匍匐在另一個人的腳下。
徒兒的目光看著他,不看他,在或不在,身影一旦浮現在遐想中,便似乎都能灼燒到他。
段春衣又開了一爐丹。
靈火熊熊燃燒。
她將烤好的靈鳥摘下來,分了一半給師尊,又將一隻靈鳥放在袖子邊。
一隻黑鱗蛇頭探出來,嗅了嗅那肉,又氣鼓鼓地鼓起腮幫子,“晃晃不吃嗟來之食。”
是那個老男人狩獵的食物,他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