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影輪廓在刺目的血光中不斷拔高、凝實,如同從地獄血池中掙紮而出的巨物。赫東的呼吸卡在喉嚨裡,渾身血液似乎都隨著那沉重鼓點凝固了。輪廓的邊界在血光中顫抖、扭曲,最終清晰——那不是單一的怪物,而是無數人形影子以超出人體極限的幅度扭曲、糾纏在一起,肢體怪異地伸展、折疊,如同被無形巨力揉搓過的人偶。它們的麵部一片空洞,沒有五官,卻分明傳遞出無聲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哀嚎。暗紅色的粘稠物質如同活物,從坑底翻湧上來,攀附上那些扭曲的影身,血色的符紋在暗影表麵浮現、流動,如同滾燙的烙鐵烙印在虛無之上,將它們死死束縛在這片血池地獄之中。濃烈的怨毒氣息幾乎化為實質,沉甸甸地壓在赫東和程三喜胸口。“老天爺……”程三喜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雙腿發軟,全靠手裡的桃木棍撐著才沒癱下去,“這…這都是什麼玩意兒?萬人坑…這就是萬人坑裡的……”“亡魂。”赫東的聲音乾澀沙啞,每一個字都像從砂紙上磨出來。他的目光死死鎖住那些被血色符紋束縛的扭曲影子。它們無聲的哀嚎在他陰陽眼的感知裡,如同無數鋼針紮進大腦。祖父筆記裡那些潦草、帶著不祥預感的字句瘋狂地在腦海中翻騰——“怨氣凝形,血符鎖魂,非大法力不能解……”七十年前被強行打斷的儀式,七十年被禁錮的痛苦,此刻都在這血池符陣中具象成眼前的煉獄景象。就在這時,他左手緊攥的青銅碎片驟然變得滾燙!一股比之前強烈數倍的灼熱感猛地竄起,沿著手臂直衝大腦。碎片表麵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刻痕,此刻竟亮起一層極其黯淡、卻無比清晰的微光,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喚醒。更奇異的是,那些束縛著亡魂、在暗影身軀上流淌的血色符紋,竟隨著青銅碎片微光的明滅,產生著肉眼可見的同步律動!仿佛碎片上的刻痕與那巨大的血符之間,存在著某種古老而隱秘的呼應。共鳴!強烈的共鳴!碎片在赫東掌心劇烈地脈動,如同渴求回歸母體的心臟。每一次跳動,都牽引著坑底血符的流轉,也讓那些被束縛的亡魂影子扭曲得更加劇烈,無聲的哀嚎似乎穿透了聽覺的屏障,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響。“赫東!你手上那玩意兒!”程三喜也發現了異狀,驚恐地指向赫東緊握的拳頭,青銅碎片的微光透過指縫滲出來,在彌漫的血光中格外醒目,“它在發光!跟下麵那鬼畫符在呼應!”赫東猛地低頭,看著自己發燙的手掌。碎片上的微光與血符的律動清晰相連。祖父臨終前死死攥著的那塊更大的、布滿裂痕的青銅物件殘片……王瞎子提到過的“鑰匙”……關舒嫻斷斷續續傳來的警示……無數碎片化的信息在這一刻被這強烈的共鳴強行串聯!“是它……”赫東的聲音帶著一種豁然開朗的沉重,“這東西…它不僅僅是鑰匙…它和這符陣,本就是一體的!”他猛地抬頭,目光如炬地掃過血池中那些痛苦掙紮的亡魂。青銅碎片的共鳴,不僅僅是指引,更像是一種呼喚,一種來自符陣核心的、對缺失部件的渴望。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靠近它!靠近那符陣的核心!這碎片,或許就是解開束縛、平息怨氣的關鍵!祖父當年沒能完成的超度,那本羊皮筆記上被撕掉的關鍵幾頁,答案可能就在眼前!“你瘋了!”程三喜幾乎是撲過來抓住赫東的胳膊,力道大得嚇人,他指著坑底那翻滾的血漿和扭曲的暗影,“靠近?怎麼靠近?跳下去嗎?那玩意兒沾上一點,我們立刻就得變成它們那樣!你看看那些影子!看看那符紋!那東西在吸它們!那是陷阱!”程三喜的恐懼像冰水澆頭。坑底的血色符紋如同貪婪的活物,每一次律動都從亡魂暗影中抽取出絲絲縷縷的黑氣,融入符紋本身,讓那暗紅的光芒更加妖異。靠近,意味著主動踏入一個吞噬靈魂的旋渦。赫東的手臂被程三喜死死箍住,青銅碎片的灼熱感與亡魂無聲的哀嚎在腦中激烈衝撞。祖父七竅流血倒下的畫麵再次閃現,與眼前這血池地獄重疊。是陷阱?還是唯一的機會?碎片與符紋的共鳴如此強烈,像一根無形的線,死死拽著他。他用力吸了一口充滿腥鏽味的冰冷空氣,試圖壓下翻騰的恐懼和混亂的思緒。不能退。祖父的遺言,萬人坑的怨氣,七十年的懸案,甚至腳下這片土地的未來,似乎都係於這血池之中。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持續脈動、散發微光的碎片,感受著它與符陣之間那無法割斷的聯係。“三喜,”赫東的聲音異常低沉,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鬆手。”“你他媽……”“這碎片是引子,也可能是解藥!”赫東猛地轉頭,眼神銳利如刀,直視著程三喜驚恐的雙眼,“它們在呼應!這符陣在渴求它!我爺當年一定也拿著它!他失敗了,但原因可能不是符陣本身!是時機?是方法?還是…他沒能走到最後一步?我們現在退回去,上麵被封死,下麵這東西遲早會徹底爆發!到時候,整個屯子……”他沒有說下去,但未儘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沉重。程三喜的臉在血光映照下煞白,嘴唇哆嗦著。他看著赫東決絕的眼神,又看看坑底那地獄般的景象,再想想屯子裡那些熟麵孔,抓著赫東胳膊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顫抖。“操…操操操…”程三喜猛地鬆開手,像是被燙到一樣,踉蹌著後退半步,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一絲被逼出來的凶狠。他手忙腳亂地扯下背包,在裡麵瘋狂翻找,嘴裡語無倫次地念叨:“朱砂…對,朱砂!還有雄黃!他媽的雄黃酒瓶子呢?老子當年用這玩意兒給黃皮子接生,今天…今天豁出去給鬼接生!”他掏出一個扁扁的金屬酒壺和幾個裝著各色粉末的小袋子,手抖得幾乎拿不住。赫東沒再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坑底。血池中心的符紋核心,在青銅碎片的強烈共鳴下,光芒變得異常活躍,如同跳動的火焰。而那些亡魂的影子,在符紋的劇烈波動中,似乎被撕扯得更加痛苦,無聲的哀嚎衝擊著赫東的感知。不能再等了!他咬緊牙關,無視腳下濕滑的岩石邊緣,無視那撲麵而來的、幾乎凍結靈魂的怨毒寒氣,更無視心臟擂鼓般的狂跳。他緩緩地、極其謹慎地,朝著那翻滾著暗紅色血漿、禁錮著無數痛苦亡魂的坑邊,踏出了第一步。冰冷的岩石邊緣帶著粘稠的濕氣,腳下就是那令人作嘔的血池。他伸出左手,那隻緊握著滾燙青銅碎片的手,試探著,朝著離他最近的一道被血符纏繞、扭曲掙紮的亡魂暗影輪廓,極其緩慢地靠近。碎片上的微光在距離縮短的瞬間,驟然熾亮了一分!程三喜的驚叫在他身後炸響,帶著哭腔:“赫東!彆碰——!”指尖,距離那翻滾著怨毒氣息的暗影邊緣,隻有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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