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東握緊手中的脊椎骨,冰冷的觸感讓他徹底清醒。王瞎子那句“今夜”還懸在空氣裡,遠處屯子的方向突然傳來幾聲犬吠,緊接著是更密集的狗叫,雜亂而驚慌。“來不及等三喜了。”王瞎子側耳聽著動靜,乾瘦的手指迅速解開腰間一串銅鈴,隻留下其中一個刻著古怪紋路的,“他們比我想的還急。”赫東將祖父的鹿骨手串在左手腕上又纏緊了幾圈,把那麵裂紋遍布的薩滿鼓用一塊褪色的紅布仔細裹好,背在身後。鼓不沉,卻壓得他肩胛骨發酸。王瞎子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皮囊,拔掉塞子,將裡麵暗紅色的朱砂小心地灌進留下的那個銅鈴內部,直到填滿。他搖晃了一下,鈴鐺沒發出聲音。“走。”王瞎子言簡意賅,凹陷的眼窩轉向山林深處。赫東最後看了一眼屯子的方向,程三喜還沒回來。他壓下疑慮,跟上王瞎子有些蹣跚卻異常迅速的腳步。沒時間猶豫了。林間的雪還沒化儘,踩上去發出咯吱的輕響。天色暗得很快,四周的樹木像是墨汁裡蘸過的利齒。王瞎子走得很穩,對這條路熟悉得仿佛腳下長著眼睛。赫東緊跟其後,右手始終按在胸前的鼓上,左手揣在兜裡,捏著那截骨頭。大約走了十幾分鐘,身後遠處傳來踩斷枯枝的輕微響動,速度極快。赫東猛地回頭,隻見三道黑影正以一種非人的敏捷掠過林間的雪地,距離在快速拉近。他們的衣著與夜色融為一體,隻有衣擺翻飛時,偶爾露出一點金屬的冷光,形狀像是個圓盤。“他們來了。”王瞎子頭也沒回,枯枝般的手卻準確指向身後,語氣低沉肯定。幾乎同時,另一側的灌木叢劇烈晃動,程三喜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黑布包袱,臉色煞白,呼吸急促得像是要背過氣去。他的褲腳撕開了一道口子,沾著大片深紅色的濕潤痕跡,不像是泥。“東子!王爺爺!”程三喜踉蹌著撲到近前,聲音發顫,“路上…路上遇到黃皮子攔路,邪性得很!追著我咬!”他急促地喘息,下意識想低頭去看褲腳的血跡。王瞎子突然厲喝:“彆低頭!”程三喜嚇得一哆嗦,僵在原地。赫東的目光卻死死盯在程三喜的褲腳上。那深紅色的血跡在黯淡的光線下,竟隱隱泛出一種極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暗金色澤。幾乎同時,他背後布包裡的薩滿鼓似乎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一股微弱的暖意透過布層熨在他背上,那感覺轉瞬即逝,卻讓他頭皮發麻。這血和鼓之間,有種詭異的聯係。程三喜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砰!一聲尖銳的爆響猛地撕裂了山林間的寂靜。子彈打在幾人身旁的樹乾上,炸開一團木屑。“趴下!”赫東低吼一聲,猛地將還在發愣的程三喜拽倒在地。王瞎子幾乎同時伏低身體,動作快得不似老人。砰砰!又是接連兩槍,打得他們周圍的雪地和樹乾噗噗作響。“是盜寶團!那幫瘋子!”程三喜抱著頭,聲音帶著哭腔,“他們真有槍!”那三個黑影已經借著林木掩護逼近到了幾十米內,動作協調,訓練有素,顯然不是普通的盜墓賊。其中一人抬手,槍口再次瞄準了他們這個方向。“不能讓他們合圍!”王瞎子嘶啞地喊道,“東子,鼓!”赫東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猛地扯開背後的布包,露出那麵裂紋斑駁的薩滿鼓,右手五指並攏,毫不猶豫地重重拍擊在鼓麵上。咚!一聲沉悶卻極具穿透力的響聲蕩開。不像金屬,不像皮革,那聲音厚重得像是敲在了每個人的心臟上。空氣似乎隨之凝滯了一瞬。追擊而來的三個黑影動作明顯一滯,像是被無形的屏障絆了一下。為首那個持槍的人甩了甩頭,似乎對這聲音極為不適。“走!”王瞎子趁機拉起程三喜。赫東一手持鼓,緊跟其後,向著更密的山林深處衝去。盜寶團的人迅速反應過來,槍聲再次響起,但準頭似乎差了些,子彈擦著樹梢飛過。那沉悶的鼓聲顯然乾擾了他們。三人跌跌撞撞地在林間奔逃。赫東不時回身敲響薩滿鼓,每一次鼓聲響起,都能短暫地遲滯追兵的速度。但背後的槍聲如同附骨之蛆,緊緊咬著他們。程三喜一邊跑一邊慌亂地打開那個黑布包,從裡麵抓出幾包藥粉,看也不看就向後揚去。混合著雄黃和硫磺氣味粉末彌漫開來,暫時遮蔽了一小片區域。“王爺爺,現在往哪走?”赫東喘著氣問,他的手臂因為頻繁敲鼓而微微發麻。背後的追兵雖然被暫時阻礙,但並沒有放棄。王瞎子一邊疾走,一邊用手指快速掐算著,嘴裡念念有詞。他腰間的那個灌滿朱砂的銅鈴,此刻在沒有風的情況下,自己發出了極其細微的嗡嗡聲。“不對勁…”王瞎子突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那銅鈴的嗡鳴,“不止後麵那三個…還有彆的…更陰的東西被引過來了…”赫東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程三喜說的黃皮子攔路,還有那褲腳上詭異的血。程三喜臉色更白了:“是…是那些東西追著我的血來了?”就在這時,左前方的林子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不是人類腳步,更像是許多小爪子掠過雪麵和枯葉。緊接著,右側也響起了類似的聲音,黑暗中亮起了幾點幽幽的綠光。他們被包夾了。後有持槍的盜寶團,左右兩側出現了不知名的邪祟。絕望的氣氛瞬間扼住了三人。王瞎子猛地將那個嗡嗡作響的銅鈴舉到耳邊,仔細聽著其內部朱砂震蕩帶來的細微聲音變化。幾秒後,他凹陷的眼窩轉向一個方向——那是一片更加濃密、幾乎看不到光的黑鬆林。“那邊!”王瞎子語氣決絕,“闖過去!隻有那條路可能有一線生機!我鈴鐺裡的朱砂指的路!”赫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片黑鬆林像是一堵漆黑的牆,散發著不祥的氣息。但身後的槍聲和兩側越來越近的窸窣聲,已經不容他們多做選擇。“走!”赫東咬牙,再次敲響薩滿鼓,這一次鼓聲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急促。三人不再猶豫,朝著那片死亡般的黑鬆林全力衝去。槍聲在身後再次密集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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