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從暗河上遊逼近,雜亂而急促。赫東攙扶著虛弱的王瞎子,程三喜握緊桃木棍斷後。河水突然變得湍急,無數白骨從河底翻湧而上,相互碰撞發出哢嗒聲響。這些骸骨迅速堆積成一道森白的牆壁,徹底堵住了去路。“是骨牆!”程三喜抓出最後一把朱砂粉,“伊藤健催動了屍陣。”王瞎子腰間的銅鈴突然劇烈搖響:“快走,他們帶著式神……”赫東的脊椎突然灼熱難忍,那節異常凸起的骨節發出熾白光芒。光芒照射在骨牆上,白骨竟自動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走!”赫東推著王瞎子率先鑽入通道。程三喜將朱砂粉撒向身後,紅色粉末在空中爆出火花,暫時阻隔了追兵的視線。三人衝出骨牆的瞬間,通道立刻閉合。赫東回頭望去,隻見伊藤健帶著三個黑衣人站在骨牆另一端,其中一人正舉起弩箭。“小心!”赫東猛地按下程三喜。弩箭擦著程三喜的發梢飛過,釘在岩壁上發出嗡鳴。伊藤健隔著骨牆冷笑:“把鎮魂鼓交出來,我可以留你們全屍。”王瞎子突然扯下腰間銅鈴:“薩滿的骨頭豈是你們能玷汙的!”他搖響銅鈴,骨牆突然劇烈震動,幾根白骨如利箭般射向對麵。趁伊藤健閃避的間隙,三人繼續向前奔跑。暗河在這裡拐了個彎,前方出現微弱光亮。“出口到了!”程三喜喜出望外。但衝出暗河的瞬間,三人都愣住了。眼前是萬丈懸崖,腳下是翻滾的江水,轟隆的水聲震耳欲聾。程三喜探頭看了一眼立即縮回來:“完了,這下麵起碼百米深。”王瞎子癱坐在地:“這是黑水灣最險的斷魂崖,從來沒人能從這裡下去。”赫東檢查懸崖情況。岩壁近乎垂直,隻有幾處突出的岩石和枯樹根可供落腳。江水在崖底形成巨大漩渦,隱約可見水下有暗流湧動。身後的暗河裡傳來腳步聲,伊藤健的聲音越來越近:“放棄吧,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程三喜急得滿頭大汗:“要不我們跟他們拚了?”赫東搖頭:“他們有四個人,還有武器。”他看向崖底的江水,“隻能從這裡下去。”王瞎子猛地抓住赫東的手腕:“你瘋了嗎?這下麵就是黑龍潭,從來沒人能從潭裡活著出來!”“我有辦法。”赫東解開背包,“程三喜,把急救包裡的繃帶都拿出來。王老,你的銅鈴借我用一下。”程三喜一邊翻找繃帶一邊嘀咕:“都這時候了還要繃帶乾什麼?”赫東將繃帶連接成繩,又把七個銅鈴係在上麵:“薩滿的銅鈴能鎮水怪。王老,您年輕時是不是用這個法子下過黑龍潭?”王瞎子凹陷的眼窩微微顫動:“你怎麼知道……”“爺爺的手劄裡提到過。”赫東將繃帶繩一端係在懸崖邊的樹根上,“他說見過守山人用銅鈴鎮潭的方法采集藥材。”伊藤健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暗河口。赫東將繩子的另一端拋下懸崖,銅鈴在風中發出清脆響聲。“程三喜先下,王老中間,我斷後。”赫東語氣不容置疑,“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看。”程三喜咽了口唾沫,第一個抓住繩子往下爬。銅鈴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奇怪的是,原本洶湧的江水似乎平靜了些。王瞎子第二個下去。老人雖然虛弱,但動作異常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赫東最後抓住繩子時,伊藤健已經衝到懸崖邊。一支弩箭射來,擦過赫東的手臂釘在岩壁上。“繼續下!”赫東對下麵喊道,自己則用腳蹬著岩壁快速下降。伊藤健舉起弩箭瞄準:“既然不肯合作,那就去喂黑龍吧!”弩箭離弦的瞬間,赫東突然鬆開繩子,整個人自由落體般下墜。在接近江麵時,他猛地扯動繃帶繩,七個銅鈴同時發出刺耳鳴響。江水突然向兩側分開,露出一個巨大的漩渦空洞。赫東準確落入空洞中心,程三喜和王瞎子緊隨其後。三人墜入水中的瞬間,銅鈴發出最後一聲脆響,然後徹底碎裂。江水重新合攏,將一切痕跡吞沒。赫東在水中睜開眼,發現水下彆有洞天。無數發光的魚群組成一條通道,指引著方向。他拉起幾乎窒息的程三喜和王瞎子,跟著魚群向前遊去。前方出現一個水下洞穴。三人浮出水麵,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洞頂垂落著發光的鐘乳石,照亮了洞壁上的古老壁畫。程三喜癱在岸邊劇烈咳嗽:“差點就交代在這了……”王瞎子撫摸著一塊岩壁,聲音顫抖:“這是……薩滿祖庭的入口壁畫。”赫東擰乾衣服上的水,仔細查看壁畫。上麵描繪著薩滿祭祀的場景,中央一麵大鼓與他的鎮魂鼓一模一樣。“鎮魂鼓是鑰匙。”王瞎子喃喃道,“原來傳說都是真的……”溶洞深處傳來流水聲。赫東循聲走去,發現一條地下河從這裡發源,河水中漂浮著細碎的光點。程三喜突然指著河水:“你們看,這些光點在組成圖案。”光點確實在有序排列,最終形成一個箭頭形狀,指向地下河上遊。王瞎子突然跪倒在地,朝著箭頭方向叩拜:“祖靈引路……這是大薩滿才有的殊榮……”赫東扶起老人:“上遊有什麼?”“長生天的秘境。”王瞎子聲音哽咽,“但這條路已經七十年沒人走過了。”程三喜檢查了剩下的裝備:“食物隻夠三天,藥品也快用完了。”赫東望向幽深的地下河:“必須趕在伊藤健找到其他路之前進入秘境。”他解下鎮魂鼓,輕輕敲了一下。鼓聲在溶洞中回蕩,河水中的光點突然變得明亮,整條地下河都泛起微光。“光在給我們指路。”程三喜驚歎道,“這比頭燈好用多了。”三人沿著發光的地下河前進。越往深處走,河水中的光點越密集,最後幾乎彙成一條光帶。王瞎子邊走邊辨認洞壁上的符文:“這是曆代薩滿留下的印記,他們在警告後人……”赫東突然停下腳步。前方的洞頂上倒懸著無數蝙蝠,但這些蝙蝠的眼睛都發出幽綠光芒。程三喜壓低聲音:“是屍蝠,專門守墓的玩意兒。”蝙蝠群突然躁動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王瞎子急忙搖動剩下的銅鈴,但鈴鐺已經碎裂,隻發出沉悶的響聲。赫東舉起鎮魂鼓,但還沒敲響,蝙蝠就突然安靜下來。它們齊刷刷地轉向同一個方向,仿佛在迎接什麼。地下河深處亮起兩盞綠燈,接著是沉重腳步聲。一個巨大的輪廓從黑暗中緩緩顯現。程三喜倒吸一口涼氣:“這地方怎麼會有……”黑影完全走出黑暗,竟是一頭三米高的黑熊。但它的眼睛發出綠光,身上布滿傷痕,有些傷口裡還露出森森白骨。王瞎子突然跪下了:“守山神熊……它竟然還活著……”黑熊發出低吼,聲音震得整個溶洞都在顫抖。它盯著赫東手中的鎮魂鼓,緩緩抬起前爪。赫東突然明白了什麼。他上前一步,將鎮魂鼓舉到黑熊麵前。黑熊用鼻子輕輕觸碰鼓麵,鼓麵立刻浮現出血色符文。那些符文與黑熊身上的傷痕完美重合。王瞎子激動得聲音發顫:“它在認主……這頭熊是你祖父的戰寵!”黑熊突然人立而起,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洞頂的蝙蝠紛紛墜落,在接觸到河水時化作青煙消散。等一切平靜下來,黑熊已經溫順地伏在赫東腳邊。它用頭輕輕蹭著赫東的手,然後轉身麵向地下河上遊。程三喜看得目瞪口呆:“這算什麼?薩滿寶可夢?”赫東撫摸黑熊厚重的皮毛,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共鳴。通過這種連接,他感知到上遊的危險——伊藤健已經找到了另一條路,正在快速接近秘境入口。“我們必須更快。”赫東翻身騎上熊背,“王老,程三喜,跟上。”黑熊邁開步伐,沿著地下河快速前進。它的腳步異常輕盈,幾乎不發出聲音。程三喜邊跑邊喘:“這熊比越野車還好用……”前方出現三道岔路。黑熊毫不猶豫選擇了最窄的一條,這條路上布滿了尖銳的鐘乳石。王瞎子突然喊道:“停下!這條路是死路,儘頭是斷崖!”但黑熊反而加速奔跑。在接近儘頭時,它突然人立而起,用爪子拍向岩壁。岩壁應聲碎裂,露出後麵隱藏的通道。通道內壁上刻滿了發光的薩滿符文,這些符文與鎮魂鼓上的圖案相互呼應。赫東的脊椎再次灼熱。他感到鎮魂鼓在手中震動,鼓麵上的血色符文活了過來,順著他的手臂流向身體。通道儘頭傳來打鬥聲。赫東示意黑熊放慢腳步,自己小心地向前探查。儘頭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湖泊,湖中央有個島嶼。島上矗立著一麵巨大的石鼓,與鎮魂鼓形狀相同但大了數倍。伊藤健和三個手下正在湖邊與什麼東西對峙。赫東仔細看去,發現湖水中浮動著無數人影,它們都是半透明的,眼睛發出幽幽藍光。“水鬼陣。”王瞎子低聲道,“他們在阻止伊藤健接近神鼓。”伊藤健手中舉著那個青銅羅盤,羅盤發出黑光,將靠近的水鬼都吸了進去。但水鬼數量太多,羅盤的光芒正在逐漸暗淡。一個黑衣人被水鬼拖入湖中,瞬間就消失不見。另一個黑衣人的槍械對水鬼完全無效,很快也被拖下水。伊藤健突然咬破手指,將血滴在羅盤上。羅盤爆發出更強的黑光,將整個湖泊都籠罩其中。水鬼在黑光中發出慘叫,紛紛沉入湖底。伊藤健趁機向島嶼遊去。赫東立即敲響鎮魂鼓。鼓聲穿透黑光,湖底的水鬼重新浮上水麵,它們眼中的藍光變得更亮。伊藤健回頭看見赫東,臉色驟變:“殺了他們!”最後一個黑衣人舉起弩箭瞄準。但黑熊突然衝出通道,一掌拍飛了弩箭。赫東繼續敲鼓,鼓聲與湖中央的石鼓產生共鳴。石鼓表麵開始脫落,露出底下青銅材質。鼓麵上刻著的符文一個個亮起,最終組成完整的星圖。伊藤健已經遊到島邊。他伸手想要觸摸石鼓,卻被一道無形屏障彈開。“需要薩滿血脈!”伊藤健怒吼著看向赫東,“把鎮魂鼓給我!”赫東沒有理會,而是繼續敲鼓。鼓聲越來越急,湖水的溫度開始下降,表麵結起薄冰。王瞎子突然大喊:“快停下!你在喚醒沉睡的祖靈!”但已經晚了。湖中央的石鼓自動響起,鼓聲沉重而古老。整個洞穴開始震動,洞頂的鐘乳石紛紛墜落。伊藤健趁機再次嘗試接近石鼓。這次屏障沒有彈開他,但他的手指在觸碰到石鼓的瞬間就開始枯萎。“不對……”伊藤健驚恐地後退,“這不是鎮魂鼓……”石鼓表麵浮現出一張巨大的人臉,那張臉與赫東祖父一模一樣。人臉睜開眼睛,瞳孔是純粹的白色。“誰在打擾長眠?”古老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赫東感到鎮魂鼓變得滾燙,鼓麵上的血珠自動飛向石鼓,融入那張巨大人臉中。人臉露出微笑:“是我的血脈……”伊藤健突然掏出一個小瓶,將裡麵的液體潑向石鼓。液體接觸鼓麵的瞬間,發出刺耳的嘶嘶聲。“用怨血汙染它!”伊藤健對最後一個手下喊道,“快!”黑衣人又掏出幾個小瓶扔向石鼓。石鼓表麵開始變黑,那張巨大人臉露出痛苦表情。赫東繼續敲鼓,但鼓聲已經無法與石鼓共鳴。黑熊突然衝入湖中,向島嶼遊去。伊藤健舉起弩箭瞄準黑熊。赫東急忙甩出銀針,銀針精準地紮進伊藤健的手腕。弩箭偏離方向,射中了石鼓。箭矢在觸碰到鼓麵的瞬間化為粉末。石鼓突然停止震動,整個洞穴陷入死寂。然後,鼓麵開始出現裂痕,那些裂痕迅速蔓延,最終布滿了整個石鼓。王瞎子絕望地跪倒在地:“完了……鎮魂鼓的本體被毀了……”裂痕中滲出黑色液體,液體滴入湖中,立刻汙染了整個湖泊。水鬼在黑水中發出淒厲慘叫,一個個消失不見。伊藤健瘋狂大笑:“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誰都彆想……”他的話戛然而止。一支弩箭突然穿透他的胸膛,鮮血噴湧而出。關舒嫻站在通道口,手中舉著弩槍。她身後是全副武裝的特彆調查組成員。“放下武器!”關舒嫻的聲音在洞穴中回蕩,“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最後一個黑衣人舉手投降。伊藤健跪倒在地,艱難地喘息著。赫東遊到島上,觸摸布滿裂痕的石鼓。鼓麵已經冰冷,那張巨大人臉也消失了。關舒嫻走過來,檢查了石鼓的情況:“我們來晚了。”程三喜忙著給王瞎子做急救:“王老快不行了,他失血過多……”赫東突然感到鎮魂鼓微微震動。他低頭看去,發現鼓麵上的血色符文正在流向他的手掌,通過皮膚滲入體內。那些符文沿著他的血管移動,最終彙聚在脊椎凸起處。灼熱感再次襲來,但這次伴隨著大量陌生的記憶。他看見祖父站在這個島上敲鼓,看見無數薩滿在這裡舉行儀式,看見更久遠的過去……所有的畫麵最終彙聚成一個地點——長白山秘境真正的入口,根本不在這個洞穴裡。關舒嫻查看伊藤健的傷勢後搖頭:“他活不了多久了。”伊藤健突然抓住赫東的腳踝,用儘最後力氣說:“你們都被騙了……那麵石鼓是假的……真入口在……”他的話沒說完就斷了氣。但赫東通過方才湧入的記憶,已經明白了真相。“他在利用我們。”赫東看向關舒嫻,“伊藤健根本不想找鎮魂鼓,他在找彆的東西。”關舒嫻皺眉:“什麼意思?”赫東指向正在滲漏黑色液體的石鼓:“這不是薩滿聖物,這是封印。伊藤健想破壞的是這個封印。”王瞎子突然掙紮著坐起來:“他說得對……我想起來了……七十年前我們封住的就是這個東西……”洞穴突然劇烈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石鼓的裂痕不斷擴大,黑色液體如泉湧般噴出。關舒嫻立即下令撤退。調查組成員架起王瞎子和程三喜,快速向通道跑去。赫東最後看了一眼正在崩潰的石鼓,突然注意到黑色液體中浮動著什麼東西。他伸手撈起,發現是半塊青銅鏡碎片,與關舒嫻父親失蹤時帶的那麵鏡子一模一樣。關舒嫻回頭看見碎片,臉色驟變:“那是我父親的……”整個洞穴開始坍塌。赫東將碎片塞進口袋,跟著隊伍衝進通道。在他們身後,石鼓徹底碎裂,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從鼓中升起,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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