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東單膝跪地，左手腕傳來持續的灼痛感。程三喜撕下自己白大褂相對乾淨的裡襯，快速纏在他發紅的手腕上。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和黑色黏液殘留的腥臭混合在一起。“那玩意……好像真的死了。”程三喜用腳尖小心地碰了碰地上已經僵硬的黑色殘留物。赫東撐著膝蓋站起來，目光掃過金屬大門和地麵。伊藤健的聲音消失了，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並未完全散去。他低頭看了看被布條纏住的手腕，星圖的餘溫還在皮膚下隱隱躁動。寂靜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一種新的聲音從走廊深處傳來。那是金屬被拖拽刮擦地麵的聲音，緩慢而持續，中間夾雜著某種濕重的喘息。程三喜猛地抬頭，手裡的銀針捏得更緊了。赫東將他往後拉了一把，兩人緊貼著冰冷的金屬門板。刮擦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零碎的、像是爪子踩過水窪的啪嗒聲。應急燈的光線在走廊儘頭晃動，幾個扭曲的影子被拉長投射到牆壁上。“不止一個……”程三喜壓低聲音，呼吸變得急促。赫東的左手無聲地摸向腰間，觸到了那塊雷擊木牌。木牌表麵粗糙，但此刻卻隱隱發燙。他把它抽出來，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去。深色的木牌表麵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符號——三個向內旋轉的弧線，中心是一個小點。這個符號他不久前剛在伊藤健的實驗室電腦屏幕上見過，代表著高劑量輻射。刮擦聲和喘息聲在距離他們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住了。影子在牆壁上晃動。程三喜突然扯了一下赫東的袖子，手指顫抖地指向他們斜上方。通風管道的百葉柵格不知何時脫落了一半，黑黢黢的管道口深處，三對猩紅色的光點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下方。那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一聲低沉的、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嘶吼打破了僵持。走廊陰影裡，第一隻生物走了出來。它大體還保持著黃鼠狼的輪廓，但體型膨脹了將近一倍，皮毛大麵積脫落，露出底下增生糾結的暗紅色肌肉和慘白的骨骼。它的吻部裂開，參差不齊的牙齒突出在外，粘稠的唾液不斷滴落。最駭人的是它的眼睛，完全變成了渾濁的猩紅色，看不到任何理智，隻有純粹的饑餓和狂暴。緊接著，第二隻、第三隻……更多的變異黃鼠狼從陰影裡踱出。它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可怕的變異特征：不對稱的骨刺、裸露跳動的內臟、或是皮膚表麵不斷泌出黑色黏液的傷口。它們的目標明確，猩紅的目光死死鎖定了赫東和程三喜。“是那些實驗動物……”程三喜的聲音發顫，“伊藤健那瘋子……他把整個基地的動物都變成了這東西！”第一隻變異黃鼠狼毫無征兆地發動了攻擊。它四肢發力，肌肉賁張，以驚人的速度撲了過來，目標直指赫東的咽喉。赫東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將手中發燙的雷擊木牌向前格擋。變異黃鼠狼的利爪與木牌相撞，發出一聲悶響。一股無形的力量以木牌為中心蕩開，空氣中泛起微弱的漣漪。那怪物像是撞上了一堵牆，發出一聲尖銳的痛嚎，被彈飛出去，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掙紮著站起，它接觸木牌的前爪焦黑了一片，冒著淡淡的青煙。其他蠢蠢欲動的怪物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震懾了一下，發出威脅性的低吼，暫時沒有繼續前衝。赫東低頭看了一眼木牌。表麵的輻射符號似乎更加清晰了，木牌的溫度也升高了些許。“這牌子……好像能克製它們？”程三喜驚疑不定地看著赫東手裡的木牌，又抬頭警惕地盯著通風管道裡那三雙紅眼，“但上麵還有！”赫東握緊木牌。他注意到，那些變異生物，包括通風管道裡的窺視者，似乎都對木牌散發出的某種氣息感到忌憚，但又不願離去，一種更強大的指令在驅使著它們。“它們不是自發來的。”赫東冷靜地判斷，手腕的刺痛和木牌的反應讓他腦海中的線索逐漸串聯起來，“是伊藤健。他操控不了黏液了，就放出這些怪物。他在用它們消耗我們，或者……測試。”“測試什麼？”“測試我的力量，或者測試這塊木牌。”赫東的目光掃過周圍越來越多的猩紅眼睛，“他剛才提到了我的血。這些變異生物，還有之前的黏液，可能都需要特殊的力量或者血脈作為‘養料’。”雷擊木牌上的輻射符號灼灼發亮。伊藤健的實驗室、輻射符號、變異的生物、對薩滿之力的貪婪……赫東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這不是簡單的報複或滅口。”赫東的聲音低沉下去，“伊藤健的目的可能遠比我們想的龐大。他不是在製造怪物，他可能是在……改造環境，或者說，汙染這片土地。這些輻射符號就是標記。”程三喜倒吸一口涼氣，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伊藤健能輕易找到他們，為什麼這些怪物前赴後繼。整個基地可能都已經被伊藤健改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陷阱和實驗場。嗷嗚——一聲更加淒厲尖銳的嚎叫從走廊深處傳來，蓋過了所有低吼。那些原本還有些躁動不安的變異黃鼠狼瞬間安靜下來，猩紅的眼睛齊刷刷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仿佛接到了無可違抗的命令。沉重的、一步一頓的腳步聲響起，一個更加龐大猙獰的影子緩緩從黑暗深處走出。通風管道裡的三雙紅眼也同時移動，伴隨著金屬扭曲的吱呀聲，它們似乎正沿著管道快速逼近，準備從上方向下發動攻擊。前後上下，所有的退路都被徹底封死。赫東將雷擊木牌橫在胸前，另一隻手將程三喜護在身後。腕間的鹿骨手串與木牌輕輕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盯著從黑暗裡走出的那個龐大陰影，對程三喜說道。“抓緊我。看來伊藤健給我們準備了更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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