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遊樂園人聲鼎沸,季凜拉著沈煜白的手穿梭在人群中。
他們戴著同款棒球帽和口罩,像普通情侶一樣排隊買冰淇淋,在過山車上尖叫,在旋轉木馬前拍照。
“看那邊。”沈煜白突然輕聲說,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家三口身上。
年輕的父親正把小女孩扛在肩頭,母親在一旁笑著為他們擦汗。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溫馨的畫麵。
季凜敏銳地察覺到沈煜白手指的輕微顫抖。
他順著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什麼——沈煜白從未擁有過這樣的童年。
“要不要……”季凜捏了捏沈煜白的手掌,“回老宅看看?”
沈煜白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老宅?”
“嗯。”季凜輕聲說,“我陪你一起。”
沈家老宅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是一棟灰白色的歐式彆墅。
庭院裡的梧桐樹比季凜記憶中更加高大,枝葉幾乎遮住了整個前院。
沈煜白用鑰匙打開鏽跡斑斑的大門,灰塵在陽光下飛舞。
屋內家具都蒙著白布,空氣中彌漫著久未住人的沉悶氣息。
“我沒賣掉它。”沈煜白的聲音在空蕩的客廳裡回響,“但也……不願回來。”
季凜輕輕握住他的手,兩人慢慢走向二樓。
琴房的門虛掩著,推開的瞬間,季凜呼吸一滯——那架曾經承載了太多痛苦的黑色三角鋼琴依然立在原地,琴蓋上落滿灰塵。
沈煜白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小時候,我每天要練琴十小時。錯一個音符,戒尺就會打在背上。”
“沈燁說,鋼琴是我唯一的價值。”
季凜心疼地握緊他的手。
“我恨鋼琴。”沈煜白繼續說,目光落在琴鍵上,“直到……你出現。”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琴房,灰塵在光柱中緩緩浮動。
沈煜白終於邁步走進去,手指輕輕撫過琴蓋:“你總是彈錯音,卻笑得那麼開心。你會即興改編大師的曲子,說這樣更有趣。”
季凜想起他們初遇的場景——他路過琴房,看見正在練琴的沈煜白。
本該離開,卻被對方的琴聲吸引,兩人也就此相識。
“那時候我就知道……”沈煜白轉身看向季凜,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鋼琴可以不隻是痛苦。”
季凜走到他身邊,兩人肩並肩站在鋼琴前。
九年過去,他們都已不再是那個青澀的少年,但此刻站在這裡,仿佛時光從未流逝。
“當年我不敢承認喜歡你……”
沈煜白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因為沈燁不會允許我喜歡鋼琴之外的東西。他把我的人生譜成了一首練習曲,隻有技巧,沒有感情。”
季凜輕輕掀開琴蓋,黑白的琴鍵映入眼簾。
他按下中央c,鋼琴發出走調的聲響——太久沒有調音了。
“現在呢?”季凜問,“你還恨鋼琴嗎?”
沈煜白沉默片刻,在琴凳上坐下。
他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猶豫了一會兒,最終落下。
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是《未命名》。
季凜眼眶發熱,在他身旁坐下,加入演奏。
四手聯彈的默契仍在,儘管鋼琴音準不佳,但情感比任何時候都要真摯。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時,沈煜白輕聲說:“我不恨鋼琴了。它讓我遇見了你。”
季凜靠在他肩上,兩人靜靜坐在灑滿陽光的琴房裡。
窗外,梧桐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那些年被掩埋的心事。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客廳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