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方子圍從睡夢中驚醒。
身側的床鋪空蕩蕩的,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他猛地坐起身,牽扯到手臂的傷口也顧不得,赤著腳就衝下樓。
廚房的玻璃門後,季凜正背對著他熬粥。
蒸汽氤氳中,那截白皙的後頸若隱若現,發尾微微翹起,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方子圍停在走廊陰影裡,指尖隔著冰冷的玻璃描摹那道身影,喉結滾動。
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多好。
季凜突然轉身,四目相對的瞬間,方子圍倉皇收回手。
“過來。”季凜將粥碗重重放在桌上,“喝粥。”
方子圍像個聽話的傀儡般坐下,眼神卻黏在季凜身上。
白粥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看見季凜的睫毛在晨光中鍍著金邊,也看見那雙眼底凝結的冰霜。
“喝快點。”
瓷勺“當啷”一聲掉進碗裡。
方子圍直接捧起碗大口吞咽,滾燙的粥水灼傷喉嚨也渾然不覺。
“你想殺何紀培是嗎?”
碗底砸在桌麵上。
方子圍的手指死死摳住桌沿,指甲泛白。
他不敢抬頭,更不敢回答,隻盯著粥碗裡晃動的倒影——那裡麵的自己扭曲得像個怪物。
“說話啊!”
“……是。”
這個字輕得像歎息。
季凜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紅:“好,那就把我師傅找回來。”
他拽起方子圍的衣領,“我們當麵說清楚。”
下午的客廳裡,何紀培被麻繩捆著扔在地上。
“少帥饒命!”他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不是我說的……”
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見方子圍在季凜身邊緩緩跪下,軍褲膝蓋處立刻暈開兩團深色水痕。
季凜坐在沙發正中,指尖敲著茶幾:“說吧。”
何紀培的眼珠轉了轉,突然明白過來。
“前幾個月我欠了賭債!”
他膝行到季凜腳邊,“勝龍會給了我筆錢讓我跑,然後拿著欠條去找你……”
餘光瞥見方子圍陰鷙的眼神,又趕緊縮回來,“方少帥再派人假裝幫您解圍,全、全是他安排的!”
季凜看向方子圍,後者低著頭,幾縷碎發垂在眼前,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還有呢?”
“水磨胡同的宅子……”
方子圍的聲音啞得不成調,“是我讓趙誠低價出租的。”
“李帆……”
“是我指使的。”
“頭上的傷……”
“花瓶是故意挨的。”
……
每說一句,季凜的臉色就白一分。
那些他珍視的回憶——雨中相擁、病中守候、河邊背他過水的溫柔,就連掉落在院子裡的風箏,全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啪!”
又一記耳光甩過去。
方子圍的臉偏到一邊,嘴角滲出血絲,卻仍保持著跪姿不動。
何紀培嚇得尿了褲子,腥臊味在客廳蔓延。
季凜突然覺得很累,累到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滾出去。全都滾!”
趙誠帶人進來時,何紀培已經癱軟成一團爛泥,被拖出去時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跡。
傭人們低著頭,用最快的速度擦淨地麵,噴上香水,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整個過程中,方子圍始終跪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插進地裡的軍刀。
“我不滾。”他的聲音啞得可怕,“我一滾,你就再也不會要我了……”
他的目光死死追隨著季凜,當聽到那句“你不走我走”時,瞳孔驟然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