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像一把鈍刀鋸著季凜的太陽穴。
走廊閃爍的紅光中,許泊舟的背影在拐角處時隱時現,作戰靴踏在金屬地板上的聲響規律如心跳。
季凜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槍握把——許泊舟塞給他的那把。
“左轉。”許泊舟突然刹住腳步,單手向後攔住季凜,“有巡邏隊。”
兩人緊貼著牆壁。
季凜能聞到許泊舟後頸傳來的血腥味,混合著某種苦澀的藥草氣息。
他盯著對方衣領下若隱若現的傷疤,記憶碎片又開始在腦海中翻騰。
“你受傷了。”季凜壓低聲音。
許泊舟側過臉,嘴角勾起一個不帶笑意的弧度:“現在才關心我?”
他忽然抬手按住季凜的太陽穴,“t11的副作用又開始了?你在流血。”
季凜這才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正從自己鼻腔滑落。
他用手背抹了一把,鮮紅在蒼白皮膚上格外刺目。
許泊舟的眼神瞬間變了,從腰間取出最後一支微型注射器。
“不……”季凜搖頭,“留著你自己……”
針頭已經刺入頸側。
藥劑推入的瞬間,走廊儘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新迦南特種部隊的戰術靴落地特有的節奏。
季凜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麼快?”許泊舟皺眉,迅速將空注射器踩碎,“他們定位精度提高了至少三倍。”
季凜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扯開自己的病號服領口,在鎖骨下方一寸寸摸索。
當指尖觸到那個幾乎不可察覺的微小凸起時,胃部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不是軍方追蹤芯片……”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是家徽植入物。”
許泊舟的表情凝固了。
在新迦南,隻有統治家族的核心成員才會被植入這種生物標識——既是榮耀的象征,也是隨時可以被監控的枷鎖。
“你父親?”許泊舟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不確定,似乎對季凜所說的話感到有些驚訝。
季凜的思緒被這句話拉回到了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的場景。
那是一個陰暗的辦公室,父親坐在辦公桌前,背挺得筆直,仿佛永遠都不會彎曲。
他的麵前擺放著一把配槍,在昏暗的燈光下,那把槍顯得格外冷酷。
父親的鏡片後的眼睛,冷得像冬日裡的凍湖,毫無感情地盯著季凜。
“記住,季家的孩子隻有兩種用途——武器或籌碼。”
父親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你,也不例外。”
當時的季凜還年輕,他不理解父親為什麼會這樣說,隻覺得這是嚴父的苛責。
然而,如今的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話,也明白了自己在父親眼中的真正地位。
“他把我當誘餌。”季凜突然笑了,笑聲中充滿了自嘲和無奈。
他的鼻血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滴在白色的衣襟上,宛如一朵盛開的梅花,淒美而又刺眼。
許泊舟的手突然攥住了季凜的後頸,那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頸椎捏碎。
季凜以為自己會迎來一頓嘲諷或者責罵,但他聽到的卻是一句咬牙切齒的話:“跟我走。”
許泊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轉身拐進了一條狹窄的維修通道。
季凜猶豫了一下,還是緊跟著他走了進去。
通道內的空間十分狹小,兩人隻能匍匐前進。
通風管道的內壁是金屬材質,鋒利的棱角不斷地刮蹭著季凜身上的傷口,每移動一寸,都像是在刀尖上爬行一般,疼痛難忍。
然而,他們沒有時間去顧及這些,因為後方突然傳來了管道震動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地靠近。
許泊舟猛地轉身,在極有限的空間內將季凜護在身下。
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季凜能清晰感受到對方胸腔的起伏和過快的心跳。
“彆動。”許泊舟的唇幾乎貼在他耳廓上,“是熱感應無人機。”
微弱的嗡鳴聲由遠及近。
季凜屏住呼吸,突然意識到許泊舟的左手正墊在他後腦勺與金屬管壁之間——這個姿勢會讓許泊舟的手背承受全部摩擦。
無人機的紅光透過通風口柵欄掃過他們藏身的拐角。
季凜盯著近在咫尺的許泊舟的喉結,那裡有一道他從未見過的細小疤痕。
記憶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卻被一陣尖銳的疼痛壓了下去。
“走了。”許泊舟輕輕呼出一口氣,卻沒有立刻移開身體。
在管道幽暗的綠光下,他的眼睛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琥珀色,“能繼續嗎?”
季凜點頭,卻在試圖移動時扯到腹部的傷口。
他咬緊牙關沒出聲,但許泊舟已經察覺。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暗了暗,隨後季凜感到一隻手臂環住他的腰。
“這次我不會放手。”許泊舟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像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