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凜回到淩雲峰時,夕陽已將山峰染成金色。
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院門,心中盤算著如何解釋這一天的行蹤。
“師尊……”季凜訕笑著行禮,尾巴不安地擺動。
他注意到陸霄今日穿得格外正式,一襲雪白長袍纖塵不染,腰間玉佩流轉著清冷的光華。
這種裝束通常隻出現在重要場合。
陸霄沒有斥責,隻是淡淡道:“從今日起,你不得踏出淩雲峰半步。”
“為什麼?”季凜愕然抬頭,紫眸中滿是不解,“弟子知錯了,可是……”
“沒有可是。”
陸霄轉身走向主殿,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寒風,“這是禁令,不是懲罰。無需多問。”
季凜呆立原地,手中的鱗片不自覺地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以往師尊雖嚴厲,但總會說明緣由。
今日這般冷漠,還是第一次。
他彎腰撿起鱗片,突然注意到發梢有一絲不自然的金光閃過。
季凜疑惑地撥弄頭發,那金光卻轉瞬即逝,仿佛隻是夕陽的錯覺。
夜深人靜,季凜輾轉難眠。
窗外,他看見師尊獨自站在懸崖邊,白衣在月光下宛如謫仙。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衝出去問個明白,但禁令如山,最終隻是趴在窗台上,望著那道孤寂的背影直到天明。
玄明子密室中,十二仙門的信物整齊排列在烏木架上。天權峰主低聲道:“陸霄那邊……”
“不必管他。”玄明子將一枚黑色令箭插入沙盤,令箭上刻著“誅魔”二字,
“他本就不合群。待大事已成,由不得他不從。”
“那季凜……”
“畢竟是靈獸,非我族類。”
玄明子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拂塵,仿佛在拂去一粒塵埃,“若礙事,除去便是。”
沙盤上,代表各派精英的小旗已悄然包圍了魔界葬劍穀。
禁足的第七日,季凜趴在淩雲峰後山的巨石上曬太陽。
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他身上,銀發間若隱若現的絨毛被照得近乎透明。
他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株靈草,聽著不遠處幾位師兄的閒聊。
“……所以說,清音峰的紫靈師姐終於答應與趙師兄結為道侶了?”
最年輕的弟子明塵睜大眼睛問道。
“可不是嘛!”年紀稍長的青陽師兄眉飛色舞,
“趙師兄追了整整三年,光是情詩就寫了上百首,最後在月華台上當著全峰弟子的麵表白,紫靈師姐感動得當場就答應了。”
季凜的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他翻了個身,銀發鋪散在石麵上:“道侶……就是像凡人夫妻那樣嗎?”
幾位師兄聞言大笑。
青陽揉了揉季凜的腦袋:“差不多吧,不過我們修仙之人稱為道侶,是要攜手共赴長生大道的。”
“那怎麼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呢?”
季凜眨了眨紫晶般的眸子,尾巴不自覺地輕輕擺動。
明塵搶著回答:“就是時時刻刻都想見到她,見到就心跳加速,見不到就魂不守舍!”
“還有,”
青陽補充道,“想觸碰她又不敢,她與彆人親近你會莫名煩躁,總想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季凜突然僵住了。
這些描述……怎麼如此熟悉?
他想起自己每次見到師尊時胸口那種奇怪的悸動,想起看到師尊與其他峰主交談時莫名的不悅,想起偷偷把最甜的靈果塞進師尊茶盞時的小心翼翼……
“季師弟?你怎麼臉這麼紅?”明塵好奇地湊過來,“該不會……你也有心上人了吧?”
“胡說什麼!”
季凜猛地跳起來,銀發炸開像朵蒲公英,“我、我去練劍了!”
說完便化作一道銀光逃也似的離開了。
幾位師兄麵麵相覷,隨即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
季凜沒有去練劍,而是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變回原形,銀白的小獸蜷縮在床角,把臉深深埋進尾巴裡。
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房間都在震動,那些被點破的心思在腦海中橫衝直撞,掀起驚濤駭浪。
“我喜歡……師尊?”
這個認知讓他既害怕又興奮。
小獸抬起頭,琥珀色的眸子映著窗外的流雲。
他想起師尊教他寫字時從背後環抱的溫度,想起受罰時師尊偷偷放在門外的靈果,想起醉酒那晚模糊記憶中柔軟的觸感……
季凜突然變回人形,衝到銅鏡前。
鏡中的少年銀發淩亂,臉頰緋紅,紫眸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