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凜端坐於稽查司正堂,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檀木桌麵。
“大人。”趙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
“進。”季凜收回思緒,聲音恢複一貫的冷澈。
趙誠快步走入,手中捧著一卷薄薄的卷宗,麵色凝重:“大人,西城報來一樁失蹤案。一個名叫鐵牛的孩童,昨日午後於文府附近走失。”
季凜抬眼,目光銳利:“文府?前朝國師文淵風的府邸?”
“正是。同行的還有四個孩子,據他們語無倫次的描述……”
趙誠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像是在文府內遇到了極大的驚嚇,聲稱有鬼拍肩、滴血、同伴對著空牆說話,最後……鐵牛就失蹤了。當地衙役已去查看過,未見異常,本欲按尋常走失處理,但……”
“但涉及文府,便非比尋常。”季凜接話,站起身。文淵風之名,他自然知曉。
前朝國師,玄術通天,卻心術不正,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他的舊宅,幾十年來怪事頻發,絕非空穴來風。
尋常孩童失蹤確不需他親自過問,但若與前朝詭秘、邪祟之事牽扯……
“點一隊人,帶上破煞的工具。”季凜下令,黑色官袍拂過案角,“我去看看。”
“是!”趙誠立刻領命。
片刻後,季凜帶著一隊精乾的稽查司差役,出現在了文府那扇不祥的黑漆大門前。
陽光被高牆切割,投下濃重的陰影,將整座府邸籠罩在一片沉寂的冰冷之中。
那幾個孩子驚恐的哭訴仿佛還縈繞在空氣裡,為這荒宅更添幾分詭異。
“封鎖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季凜冷聲吩咐,率先推門而入。
院內景象與孩童描述無二,荒草淒淒,破敗傾頹。
一股陰寒之氣撲麵而來,並非單純的寒冷,而是一種滲入骨髓的、帶著陳腐與怨憎的陰煞。
差役們皆是訓練有素、見過血光之人,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腰刀,神色緊張。
季凜目光如電,掃過庭院。
他徑直走向蟲蟲描述的那處偏廳。
廳內塵埃厚積,蛛網遍布,那扇倒地的屏風尤為顯眼。
季凜蹲下身,指尖拂過屏風後的地麵,那裡的灰塵有被蹭亂的痕跡,隱約是個孩童縮坐的形狀。
他閉上眼,凝神感知。
空氣中殘留著極淡的、屬於孩童的驚恐氣息,還有一種……
冰冷的、非人的惡意。
正是這絲惡意,讓季凜心頭一沉。
“大人!”一名差役在庭院那月亮門處驚呼,“這裡有發現!”
季凜快步走去。
月亮門內的小庭院更加陰森,假山怪石嶙峋,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
那差役指著假山下方一處被雜草半掩的洞口,洞口邊緣的石頭上,赫然有一小片模糊的、暗紅色的刮擦痕跡,像是被什麼粗糙的東西拖拽而過。
“血跡。”季凜沉聲道,眼神驟然冰冷。
他抽出隨身攜帶的製式長刀,刀身刻有細密的辟邪符文,在昏暗光線下流轉著淡淡的微光。
“火把。”
數支火把立刻點燃,驅散了洞口附近的昏暗。
那是一個狹窄的、向下延伸的洞穴,似乎是假山下的一個隱秘石隙,裡麵吹出帶著濃重腥臭和土味的冷風。
“我進去。”季凜不容置疑地道,接過一支火把,俯身鑽入洞中。
洞穴初極窄,僅容一人匍匐,下行數米後,豁然開朗,竟是一個不大的地下石室。
火把的光芒搖曳不定,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石室中央,一個小小的身影麵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粗布的衣裳,壯實的身形,正是失蹤的鐵牛。
季凜的心沉了下去。
他快步上前,小心地將那具小小的身體翻轉過來。
鐵牛雙目圓睜,瞳孔極度放大,凝固著無法言說的極致恐懼。
他的嘴巴微張,似乎想尖叫卻未能發出聲音。
臉上、脖子上沒有任何明顯傷口,但臉色是一種死寂的青灰。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表情。
那不是簡單的恐懼,而是一種極度扭曲的、混合了驚駭和一種……
詭異歡愉的怪笑,僵硬地定格在他稚嫩的臉上,仿佛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看到了什麼既可怕又讓他無法抗拒的東西。
季凜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頸側。
冰冷。
毫無聲息。
早已氣絕多時。
但……屍體為何會在這裡?
是被人拖入?
還是自己走進來的?
那洞口狹窄,拖拽痕跡明顯,但若是自己進來,為何臉上是那般表情?
季凜的目光掃過石室。
四壁空空,隻有正對著鐵牛屍體的那麵石壁上,似乎刻著些什麼。
他舉起火把湊近。
隻見粗糙的石壁上,被人用某種尖銳之物,深深地刻下了一幅簡陋卻令人心悸的圖案:五個手拉手的小人,圍成一圈。
中間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笑容咧到耳根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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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圓圈外麵,稍遠一點的地方,單獨畫著一個小人,正朝著圓圈伸出手,似乎想加入,卻又被隔開。
那圖案線條稚嫩,卻透著一股邪異。
五個圈內的小人臉上,都點著兩個代表眼睛的黑點,而那個圈外的小人,臉上沒有眼睛,隻有一個代表嘴巴的向下彎曲的弧線,像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