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褪儘,聖都的西北門悄然洞開。
季凜的隊伍如同一條沉默的黑色鐵流,湧出城門,彙入廣袤而未知的荒野。
沒有歡送的人群,沒有國王的囑托,隻有城頭值守騎士敬畏的目光和空氣中殘留的肅殺。
兩百名精銳騎士,黑袍黑甲,鞍韉上烙印著金獅紋章,馬蹄包裹厚絨,除了必要的武器碰撞和呼吸聲,幾乎聽不到任何雜音。
他們本身就是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戰爭機器,而核心,便是隊伍最前方,騎在一匹神駿異常、披掛著暗沉龍鱗甲的黑色戰馬上的季凜。
他依舊是一身便於行動的銀黑色勁裝,外罩一件黑絨大氅,那張古老的羊皮地圖被妥善收在他貼身的秘銀夾層裡。
他的臉上看不到絲毫旅途的疲憊或對未知的擔憂,隻有一種近乎狩獵般的興奮與慵懶並存的神色。
雷蒙德跟在他身側,神情則凝重得多。
他不斷打量著前方逐漸變得濃密幽深的地平線,低聲道:“騎士長,根據地圖和零星古籍記載,我們要穿過的是‘枯骨之林’。這地方……是片吃人的迷宮。據說從未有人能深入後再活著出來,裡麵不僅有地形陷阱、瘴氣毒沼,更有遠超外界的凶猛異獸,甚至……有去無回的獵人傳說。”
季凜唇角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弧度:“從未有人?那隻是因為他們不叫季凜。”
他甩了一下馬鞭,指向遠處那如同墨綠色巨獸般匍匐的森林,“險地,就是用來征服的。障礙,就是用來碾碎的。加速前進!”
隊伍的速度提升,沉重的馬蹄聲終於打破了寂靜,如同戰鼓擂響,衝向那片彌漫著淡淡霧氣的森林邊緣。
初入森林時,光線驟然暗淡。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蟒蛇般纏繞垂落,地麵堆積著厚厚的、不知腐爛了多少年的落葉,散發出潮濕黴爛的氣息。
空氣變得沉悶,帶著一種腐敗和某種陌生野獸巢穴的腥臊氣味。
森林裡異常安靜,連鳥鳴蟲嘶都聽不到,隻有馬蹄踩碎枯枝和鎧甲摩擦的細微聲響,這種死寂本身就顯得極不尋常。
“保持警惕!注意腳下和樹冠!”雷蒙德低吼。
然而,最初的平靜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
“哢嚓!”
側翼一名騎士連人帶馬猛地向下陷去!
那是一個偽裝得極好的深坑,底部布滿削尖的、塗抹著黑紫色毒液的木樁!
戰馬發出淒厲的悲鳴,騎士雖奮力躍起,仍被木樁劃破腿甲,傷口瞬間發黑腫脹!
“陷阱!有毒!”旁邊騎士驚呼,連忙將他拖開。
幾乎同時,“嗖嗖”聲破空而來!不是箭矢,而是吹箭!
從密林深處射來細小淬毒的尖刺,刁鑽地瞄準鎧甲的縫隙和戰馬的眼睛!
“敵襲!舉盾!防禦!”雷蒙德怒吼。
騎士們迅速舉盾,但仍有數人中招,雖不致命,但毒液帶來的麻痹和劇痛瞬間削弱了戰鬥力。
襲擊者隱藏在濃密的樹冠和灌木之後,身形矮小如侏儒,皮膚塗著黑綠相間的泥彩,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是森林土著,他們利用地形發動了偷襲!
“找出他們!殺光!”季凜冷喝,臉上不見慌亂,隻有被冒犯後的冰冷殺意。
他甚至沒有拔劍。
他身後的騎士們立刻爆發出恐怖的戰鬥力。
重弩手依據吹箭軌跡反向射擊,強勁的弩矢射穿枝葉,帶出幾聲短促的慘叫。
重甲騎士則下馬結陣,用巨盾護住側翼,一步步向可疑區域推進,長劍揮砍,將藏身的灌木和矮樹連同後麵的土著一同劈開。
戰鬥血腥而高效,土著的偷襲在絕對的力量和紀律麵前,很快被瓦解,隻留下幾具扭曲的屍體和更深的死寂。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季凜輕蔑地掃過戰場。
但雷蒙德的眉頭卻皺得更緊:“團長,不對。這些土著通常隻在外圍活動,從不敢如此深入,更不敢主動攻擊我們這樣的軍隊。他們像是在……拖延時間?或者……在把我們趕向某個方向?”
季凜目光微閃,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
但他天性中的傲慢讓他不願深思這種“小麻煩”。
隊伍留下傷員,繼續前進,但氣氛明顯更加緊繃。
越往深處,森林越發詭異險惡。
樹木盤根錯節,道路幾乎消失,需要不斷劈砍藤蔓才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