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心季凜。
那個看似冷硬,實則將家族和責任看得比天還重的少年,如何能承受這接連的打擊?
父死不能奔喪,兵權被奪,自身被囚……這其中的冤屈、憤怒和絕望,足以將一個人逼瘋。
夜幕深沉,路嘯換上一身夜行衣,避開巡邏的侍衛,憑借對皇宮地形的熟悉,悄無聲息地潛出了東宮,直奔那座如今已形同牢籠的世子府。
世子府外,果然有禁軍把守,雖不至於水泄不通,但也戒備森嚴。
路嘯繞到府邸後牆一處僻靜角落,施展輕功,如一片落葉般翻牆而入。
府內一片死寂,白幡在夜風中輕輕飄動,更添幾分淒涼。
他循著隱約的燈光,來到了設在前廳的靈堂。
靈堂內,燭火搖曳,映照著正中“鎮北王季華銘”的靈位。
香爐中,三炷清香即將燃儘,青煙嫋嫋。
而靈位前,隻跪著一道身影。
季凜沒有披麻戴孝——皇帝以“世子承爵,需鎮守京城”為由,甚至未允許他公開服喪。
他隻穿著一身素淨到極致的玄色常服,背脊挺得筆直,如同寒風中不肯彎曲的青鬆。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仿佛與這靈堂的冰冷和死寂融為了一體。
路嘯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放輕腳步,緩緩走到季凜身邊,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隻是默默地,撩起衣擺,在他身旁跪了下來。
靈堂內,隻剩下燭火燃燒的細微劈啪聲,以及兩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鐘,或許是一個時辰。
一直如同石像般的季凜,身體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
他依舊沒有抬頭,卻用一種極低極低、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的、帶著破碎沙啞的聲音,輕輕地說:
“路嘯……我沒父親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路嘯心上。
所有的堅強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這不是那個冷靜自持的少將軍,也不是那個隱忍負重的世子,這隻是一個驟然失去至親、無依無靠的、剛滿十八歲的少年。
路嘯伸出手,用力地將季凜攬入了懷中。
季凜的身體先是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但那溫暖的、堅實的懷抱,那熟悉的氣息,仿佛瞬間擊潰了他苦苦支撐的最後防線。
他僵硬的身體一點點軟化下來,最終,將額頭抵在路嘯的肩頭。
路嘯能清晰地感覺到,懷中人的肩膀開始輕微地顫抖,然後,溫熱的液體,浸透了他肩頭的衣料。
季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無聲地流淚,那壓抑的、絕望的哭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讓人心痛。
路嘯緊緊抱著他,一隻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他沒有說“節哀”,也沒有說“還有我”,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他隻是這樣抱著他,用自己的體溫和存在,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
良久,季凜的顫抖漸漸平息。
他沒有推開路嘯,依舊靠在那個溫暖的懷抱裡,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地說道:“路嘯,那日……你說的話,可還作數?”
路嘯心中一顫,低頭看著懷中人濕潤的睫毛,鄭重地、一字一句地答道:“作數。此生此世,永不作廢。”
季凜緩緩抬起頭,淚痕未乾的臉上,那雙通紅的眼眸中,卻燃燒起一種決絕的光芒。他看著路嘯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好。路嘯,從今日起,我季凜,此生不負你。”
他沒有說什麼山盟海誓,隻是最簡單的一句“此生不負”,卻重若千斤。
路嘯心中巨震,狂喜與心酸交織。
他握住季凜冰涼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同樣鄭重地許下諾言:“皇天後土,靈位為證。我路嘯,此生絕不負季凜。無論前路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你我同行。”
兩人相擁著,在冰冷寂靜的靈堂裡,在季華銘的靈位前,許下了不容於世俗、卻無比真摯的誓言。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太子與世子,隻是兩個在殘酷命運中相互依偎、彼此取暖的戀人。
又過了許久,路嘯輕聲道:“我陪你回房休息片刻,好嗎?你不能再倒下了。”
季凜這次沒有拒絕,任由路嘯將他扶起。
跪了太久,他的雙腿早已麻木,幾乎站立不穩,大半重量都靠在了路嘯身上。
路嘯半扶半抱著他,緩緩走向後堂的臥房。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靈堂的拐角處。
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靈堂內,供桌上燈,“噗”地一聲,悄然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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