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明在徐年的巧妙安排下,於次日清晨,在周正明禦史上朝必經的鬨市街區,猛地衝出人群,跪倒在馬車前,高舉血書和賬本副本,聲淚俱下地控訴四皇子路煊貪墨國庫、殺人滅口的罪行。
此舉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圍觀者眾。
周正明為人剛正,見狀大驚,立刻下車仔細查驗血書和賬本。
憑借多年經驗,他迅速判斷出證據的真實性極高。
他深知此事牽連皇子,乾係重大,不敢怠慢,當即命人將趙德明嚴密保護起來,並立刻調轉車頭,直奔皇宮,要求麵聖。
金鑾殿上,周正明慷慨陳詞,將證據呈上。
皇帝路臨淵看著那觸目驚心的賬目和血書,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萬萬沒想到,剛剛處理完老六,老四又捅出如此大的簍子,而且手段如此拙劣狠辣,竟鬨到當街告禦狀的地步!
然而,憤怒歸憤怒,路臨淵內心深處,對太子的忌憚卻更深了一層。
他本能地懷疑,這是太子在清除完老六後,趁勢對老四下手。
若輕易處置老四,豈非正合了太子的意?他皇權的平衡將被徹底打破。
於是,在短暫的震怒後,路臨淵強壓怒火,采取了看似公允實則偏袒的處置:“此事疑點重重,僅憑一倉官片麵之詞,豈可輕易定皇子之罪?四皇子路煊,行為不檢,惹此非議,即日起於府中閉門思過,非詔不得出。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務必查明真相,不得有誤!”
這明顯是拖延和緩衝之策。
將路煊軟禁府中,名為思過,實為保護,避免他被立刻審訊。
交由三司會審,過程漫長,其中可操作的空間極大,最後很可能找個替罪羊了事。
消息傳到東宮,路嘯氣得傷口隱隱作痛,一拳砸在床榻邊:“父皇他……分明是偏袒!如此鐵證,竟隻是軟禁思過?!”
相較於路嘯的激憤,季凜卻顯得異常平靜。
他站在窗邊,望著宮牆外的天空,語氣淡漠:“陛下此舉,意料之中。他需要維持平衡,不會讓殿下你一家獨大。”
“難道就任由路煊逍遙法外?”路嘯不甘。
季凜轉過身,眼神深邃冰冷:“路煊經此一事,已元氣大傷,短期內難成氣候。陛下的偏袒,反而讓他成了眾矢之的。眼下,我們真正的目標,不是這個已被推到明處的靶子。”
路嘯皺眉:“你是說……?”
“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季凜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七皇子,路炯。他雖未直接出現在賬本上,但昨夜伏擊,他亦在場。他與路煊勾結甚深,豈能獨善其身?若留著他,遲早是個禍患。而且,經此變故,他必然心驚膽戰,正是解決他的最好時機。”
路嘯瞬間明白了季凜的意思。
斬草,需除根。
正如季凜所料,七皇子路炯在得知四哥被軟禁、趙德明當街告狀的消息後,嚇得魂飛魄散。
他深知自己參與了多少肮臟事,四哥若倒台,下一個絕對輪到自己。
太子和季凜連六哥都能扳倒,對付他更是易如反掌。
京城已成了龍潭虎穴,不能再待了!
他當機立斷,也顧不得收拾細軟,隻帶了少數心腹侍衛,借口去京郊彆院散心,實則打算連夜出城,遠遁江南,投奔在那裡頗有勢力的姨母家避禍。
夜色掩護下,路炯的馬車急匆匆地行駛在離開京城的山道上。
他坐在車內,心神不寧,不斷催促車夫快些,再快些。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行至一處偏僻的盤山險道時,前方突然出現數名黑衣蒙麵人,攔住了去路。
“什麼人?膽敢阻攔皇子車駕!”侍衛首領厲聲喝道。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刀鋒。
黑衣人身手矯健,出手狠辣,顯然是職業殺手。
路炯的侍衛雖然忠心,但寡不敵眾,很快便被砍殺殆儘。
路炯躲在馬車裡,聽著外麵的慘叫和兵刃碰撞聲,嚇得渾身發抖。
眼見侍衛全部倒下,黑衣人圍攏過來,他再也顧不得皇子尊嚴,連滾爬爬地跌出馬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要多少錢我都給!隻求放我一條生路!看在我……看在我好歹是天潢貴胄的份上……”
一雙做工精致、一塵不染的黑色錦靴,緩緩停在他麵前。
路炯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抬起頭,涕淚橫流地哀求:“好漢,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瞳孔因極度震驚而驟然收縮。
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黑色麵巾上方,那雙熟悉而冰冷的眼睛。
“三……三哥?!”路炯的聲音尖利變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怎麼是你?!你……你怎麼會……”
路嘯緩緩扯下了麵巾,露出那張俊美卻此刻毫無表情的臉。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七弟,眼神中沒有一絲波瀾。
“三哥!三哥饒命啊!”路炯反應過來,更加拚命地磕頭,“我們是親兄弟啊!身上流著一半一樣的血!求你念在兄弟之情,放我一條生路吧!我保證立刻消失,再也不回京城,再也不跟你爭了!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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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嘯靜靜地看著他表演,直到他聲嘶力竭,才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像山間的寒冰:“兄弟?當你和路煊在倉廩外設伏,欲置我於死地時,可曾念過兄弟之情?”
路炯語塞,臉色慘白如紙。
路嘯彎下腰,伸出手,看似要扶他起來。
路炯眼中閃過一絲希冀,連忙抓住路嘯的手,迭聲道:“三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
他的話再次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