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祁下葬後的日子,宮中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季凜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依舊住在清涼殿,處理著分內的軍務,但整個人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他不再與路嘯有任何眼神交流,更遑論言語。
即便是必要的朝會或奏對,他也隻是機械地行禮、應答,聲音空洞,不帶任何情緒。
路嘯試圖打破這種僵局,賞賜如流水般送入清涼殿,甚至親自前去,但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季凜背對著他的、冰冷而疏離的背影,和無言的沉默。
那沉默比任何指責都更讓蕭瑾寒煎熬。
他知道,洛祁的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徹底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後一絲可能修複的紐帶。
禦花園那日,他揮出的那一劍,殺死的不僅是洛祁,也是他和季凜之間所有的可能。
就在路嘯幾乎要被這種無聲的酷刑逼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轉機出現了。
暮色深沉,季凜罕見地主動派人來請,邀陛下至清涼殿小酌。
路嘯心中疑竇叢生,但更多的是一種病態的、近乎絕望的期待。
哪怕是一場鴻門宴,也好過永無止境的冰冷。
他故意放輕了腳步,提前片刻抵達清涼殿外。
透過未完全合攏的窗欞,他看到了讓他血液幾乎凝固的一幕——
季凜背對著窗戶,站在桌前,手中拿著一個小巧的瓷瓶。
他微微傾斜瓶身,將一些無色的粉末,緩緩倒入了桌上兩隻白玉酒杯中的一隻裡。
然後,他拿起酒壺,將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粉末瞬間溶解,無蹤無跡。
路嘯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又像是墜入了無底寒淵。
果然……是毒酒。
季凜邀他飲酒,是為了殺他。
是為洛祁報仇?還是為了那從未熄滅的、對皇位的野心?
他推門而入,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溫和笑意:“望之,今日怎有如此雅興?”
路嘯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瀾。
他指了指桌上的酒杯:“陛下賞的酒,不敢獨飲。”
兩隻酒杯,一模一樣,並排放在一起。
但路嘯知道,其中一杯,通往死亡。
他走到桌前,目光掃過兩隻酒杯,心中已然明了。
他沒有立刻去拿,而是看著季凜,忽然道:“獨飲無趣。望之,不若我們效仿民間,喝一杯交杯酒如何?你我互相喂對方喝下,也算……全了當年幾分情誼。”
他說這話時,緊緊盯著季凜的眼睛,想從中看到一絲慌亂或遲疑。
然而,季凜隻是微微怔了一下,隨即竟扯出一個極淡、極冷的笑容:“好。”
他竟然同意了!
路嘯心中巨震,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季凜如此鎮定,難道……他早有準備?
兩人各執一杯。
路嘯拿起的是那杯他親眼所見被下了藥的“毒酒”,而季凜拿起的則是另一杯。
按照交杯酒的姿勢,路嘯的手臂繞過季凜的脖頸,將酒杯遞到季凜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