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深切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焦躁和恐慌!
她雖被困於狗身,可不要忘了,人類的話術,她可是能聽得懂的,人類的文字,她同樣也能看得明白,她除了不能口出人言...
秦子澈要去從軍了!
去一個她絕對無法跟隨的地方...
軍營乃是紀律森嚴之地,又豈能允許秦子澈再帶一條狗呢?
哪怕秦子澈心中明白,自己隻是被暫時性的困在了這副身軀之中,可是在那群大頭兵的眼裡,她就是條狗,一條貨真價實的土狗。
她離不開他!
說真的,她餘生的希望,可是全係於秦子澈一人身上了啊,如果他真的去參了軍...
她不敢想!
當這樣的心緒逐漸化為了對明天的恐懼,就連秦子澈也都感知到了她彼時的這份恐慌之情緒。
東方玥甚至無意識地用濕漉漉的鼻子,輕輕蹭了蹭秦子澈的手背,喉嚨裡發出極低的、近乎哀求的嗚咽。
這個細微的動作,名叫依賴...
秦子澈沉默地放下文書,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東方玥頭頂溫熱的皮毛。
十年的朝夕相處,他早已能讀懂這雙狗眼裡的千言萬語,他明白她的恐懼源於何處,但他此刻的心,像被投入了湍急的漩渦,混亂而沉重。
明白又有何用?
在國家機器的麵前,任何人、任何事、任何行為、任何結果,都是渺小的。
(幾個時辰之後,當夜...)
夜幕低垂,油燈如豆,在土牆上搖曳著父子倆沉默而巨大的剪影。
當秦父拖著疲憊的身軀從集市回來,看到桌上那卷刺眼的文書時,布滿風霜的臉瞬間失去了血色,佝僂的背脊仿佛又彎了幾分。
他沒有哭嚎,隻是默默地坐下。
對於一個目不識丁的老人來講,他竟拿起文書,就著昏黃的燈光,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粗糙的手指顫抖著摩挲那冰冷的官印,仿佛要確認這不是一場噩夢。
人可以不識字,但不能不明白人活一世的道理。
秦父:“狗兒(秦子澈小名),這個事,你咋個想嘛...”
秦父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就像是砂紙在不斷地摩擦著白色的牆一樣。
秦子澈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秦父:“狗兒,你總歸得說一句撒,這個事情,你咋想?”
秦子澈:“阿爺,我...我也不曉得...”
十六歲的少年,縱使在山林間磨礪得比同齡人沉穩,可當他麵對這種裹挾著家國命運的鐵流的時候,他依舊顯得渺小而茫然。
他習慣了追逐山雞野兔,習慣了枕著狗肚子曬太陽,習慣了每日琢磨給東方玥做點帶炁的新花樣。
打仗?
那是說書人口中血與火的遙遠悲歌。
(一聲長歎...)
秦父長長地歎了口氣,那歎息仿佛承載了半生的辛酸與無奈。
他拿起旱煙袋,顫抖著裝上一些枯葉子,然後歪著腦袋的將煙袋鍋子湊到油燈上點燃。
於瞬間,當微弱的火苗徹底點燃了那些乾枯的樹葉,辛辣的煙霧瞬間升騰,直至完全模糊了他溝壑縱橫的臉。
(劇烈的咳嗽聲...)
秦子澈:“阿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