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影影綽綽的人影在翻騰的黃沙中顯現出來。
不是軍隊整齊的隊列,而是徹底的潰散與奔逃。
那是無數掙紮的人影,他們在這漫天的黃沙之中彙成一股龐大的濁流。
這,便是安寧道!
難民潮!
一瞬間,這三個字直接印在了秦子澈的意識海裡。
這讓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曾在曆史書上見過流民的描述,也曾在電影裡看過特效渲染的逃難場景,但眼前這幅活生生的難民潮,瞬間擊碎了他以往所學的知識。
書本和銀幕的隔閡被徹底撕開,隻剩下赤裸裸的的殘酷現實。
人群像被無形鞭子抽打的羊群,麻木而瘋狂地向前湧動,瞬間就將他們五人裹挾其中!
秦子澈隻覺得一股巨大的推力從四麵八方湧來,身下的坐騎不安地嘶鳴,幾乎被衝撞得失去了平衡!
衣衫襤褸已不足以形容他們的狼狽,許多人身上的布片僅僅勉強遮體,裸露的皮膚被沙礫磨破,滲出暗紅的血痕,又被汙垢覆蓋。
一張張臉孔在風沙和苦難的雙重侵蝕下,隻剩下空洞的眼窩和乾裂起皮的嘴唇,寫滿了對生存的麻木和對死亡的恐懼。
一個推著獨輪車的老漢就在秦子澈馬側,那破車吱呀作響,上麵堆著可憐的一點家當。
突然,車軸“哢嚓”一聲斷裂,車上的破瓦罐稀裡嘩啦滾落一地。
老漢絕望地撲倒在地,徒勞地想抓住滾遠的瓦罐,或許那個瓦罐裡裝著他所有的口糧,可下一秒後,那個瓦罐就被後麵洶湧的人流給踩踏淹沒,隻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便再無聲息!
還有一個年輕的婦人,她的頭發散亂如草,但即便如此,她的懷中還是緊緊地抱著一個裹在破布裡的嬰兒。
那嬰兒的哭聲微弱得如同小貓,婦人自己則眼神呆滯,仿佛靈魂早已被抽離。
李猛:“造孽啊...”
李猛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完全變了調,下意識地死死握緊了腰間的短刀。
彆看這家夥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可此刻的他卻像被扼住了喉嚨一樣,臉色慘白的厲害。
至於抽象派大師王大刁,則更是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得合不攏嘴。
這一刻,秦子澈隻覺得自己的喉嚨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死死的扼住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尾椎骨竄上脊背,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
戰爭的殘酷,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如此血淋淋地鋪陳在他的眼前,近在咫尺,不在天涯。
這不是校場上的演武,不是地圖上的推演,而是活生生的,成千上萬的同胞此時就出現在他的眼裡,他們這群人,正在死亡線上掙紮哀嚎!
推擠的力量越來越大,混亂的人流如同粘稠的泥沼,裹挾著他們,讓他們幾乎寸步難行!
秦子澈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是他最在乎的人所待著的地方,這一刻秦子澈很慶幸自己沒有把東方玥放出來,因為他不知道,假若東方玥被放了出來,她會不會被這股難民潮給衝散?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被人流裹挾著,踉踉蹌蹌地衝到了秦子澈的馬前。
也許是被推搡,也許是體力不支,她“噗通”一聲摔倒在堅硬的碎石路麵上,揚起一小片混著血汙的塵土。
她,看著真的很小,很小...小到連秦子澈這個家夥都不免為她而感到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