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靜默之後,接著傳來一聲冷冷譏諷的嗤笑。
謝玉恒冷眼看著季含漪,他不信季含漪有這個本事與他提和離。
她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季家獨女,和離後,她能去哪裡。
即便她回她外祖家寄人籬下,她也不過是外人罷了,顧家又能收容她多久,更何況顧家也沒落沒有了多少根基。
一個和離了的婦人,還有誰願意要她。
離了他,她以為她還能過上如現在這般富貴被人伺候的日子麼。
她不過是這兩日受了些誤會,又因為自己不肯幫她表哥的事情,便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妥協。
但謝玉恒自知這兩日對季含漪是有不妥的,那日她獨自在寒雪裡,現在想起來,也的確是他不周。
昨夜他也誤會了她。
謝玉恒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季含漪,難得耐心的開口:“含漪,鬨脾氣是有限度的。”
“昨夜的事情是我誤會了你,我讓管家給你送了些燕窩和補身的,這些日你先養著病,等風寒好了,再去母親那裡問候照顧就是。”
季含漪原本以為謝玉恒應該一口答應的。
畢竟她明白謝玉恒心裡多喜歡李眀柔,他遲遲不提不過為著名聲臉麵,如今自己提出來,顧全他名聲,他卻覺得她是在鬨脾氣。
看來謝玉恒從來都未曾了解過她,但凡他懂她一點,便知曉她從未鬨過脾氣。
但不管謝玉恒如何認為,已經到了這步,總是要說清楚的。
季含漪依舊搖頭,她認真看著謝玉恒:“和離的事情其實我想了許久,隻是遲遲沒與你提起罷了。”
“我與你成婚三載,被你誤會再多的事情,我都沒有鬨過脾氣,更不會用和離這樣的事情來鬨脾氣。”
“這是我思量已久的決定,還請你儘早落款蓋章吧。”
謝玉恒震驚的看著季含漪平靜的麵孔,燭火輕晃,她眸子裡的認真,不似作假。
一刹那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具是不信季含漪會真敢與他和離。
他拿過季含漪手上的和離書展開,入目一字一字映入眼簾,在看到那句二舟同渡,終航有彆時,謝玉恒手上一緊,抬眼看向季含漪。
季含漪垂眸,低聲道:“我已寫下姓名,待大爺落下印款,一應物品,明日之內便會收拾妥當。”
她帶來謝府的東西本就不多,當初季家被抄,她與母親淨身素衣出了季府,從前再風光的季家,也與她沒了關係。
謝玉恒看著和離書上那朱紅姓名,又靜靜看了季含漪半晌,忽的冷笑一聲,直接將手上的和離書撕成兩半。
正落在兩人中間。
季含漪有些不敢相信謝玉恒為什麼會這麼做,她本是想兩人體麵從容的分開,不願提起他心底的人,更不願提起她在謝家三年所受的委屈。
一彆天地闊,兩處日月長,再彆想乾就好。
頭頂傳來謝玉恒不耐的聲音:“含漪,我隻縱容你任性這一次。”
他依舊用他總是帶著失望的聲音開口:“你這般性情,三年了還是未怎麼改變。”
“將來你怎麼成為謝家主母,你若再這樣無理取鬨,我不介意讓你跪去宗祠裡好好反省自己。”
季含漪隻覺得渾身生起了一股涼意。
即便知曉謝玉恒對她向來無情,卻沒想到,他對她從來都是如此,從未改變過。
僅僅因為當年李眀柔故意潑下的那一碗茶,便貫穿了她整個三年,無論她做的多好,她在他心裡,始終都是不容人又狹隘無理取鬨的人。
她猛然對謝玉恒生出的那股厭煩無力,甚至叫她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心在發疼。
季含漪往後退了一步,閉上眼睛,搖搖欲墜的身子撐著身邊的小案,臉頰蒼白,緩了許久才開口:“我若跪去宗祠裡反省,出來後,你願寫下和離書麼。”
謝玉恒看著季含漪蒼白的麵前,單薄嬌小的身子在輕顫,他對她還是有憐惜的,卻不喜她總是這般任性。
不可否認的,平素院子裡她都打理的極好,院子裡的丫頭亦規矩,在母親那裡侍奉儘心,在外應酬也得體端莊。
其實他從未想過要與她和離,隻是不喜她總喜歡計較。
知曉她從前或許在季家被養成了性子,謝玉恒常不理會她,冷落她,隻是想要磨平她性子上的棱角。
他往後即便不納妾,但他這般善妒,終究是不好。
謝玉恒深吸一口氣,看著季含漪這般模樣,終究是沒狠下心來罰她,隻是道:“含漪,今日的事情我不計較,我給你幾日反省養病,彆再叫我失望。”
謝玉恒說完這話,又深深看了季含漪一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