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管事被流放,地痞被判刑,京兆尹府的判決看似為這場流言風波畫上了一個句號。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水麵下的冰山勉強露出一角。真正的較量,在判決書墨跡未乾之時,已然轉移到了每日舉行朝會的金鑾殿上。
翌日大朝,氣氛格外凝重。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眼觀鼻,鼻觀心,卻無一不在用餘光悄悄瞥向隊列前方那兩位主角——一身玄色親王蟒袍,身姿挺拔如嶽峙淵渟的宸王蕭景玄,以及身著絳紫親王服色,麵色微沉,眼神陰鷙的晉王蕭景明。
高踞龍椅之上的皇帝,年近五旬,麵容略顯疲憊,一雙眼睛卻依舊銳利,緩緩掃過殿下的臣子,最後落在自己這兩個兒子身上,目光深邃難辨。
果然,沒等日常政務奏報完畢,一位身著禦史緋袍的官員便手持玉笏,邁步出班,聲音洪亮卻帶著刻意營造的憤慨:
“陛下!臣要彈劾晉王殿下禦下不嚴,縱容府中管事勾結市井無賴,散布流言,構陷宸王妃,擾亂京畿民心,其行可惡,其心可誅!此風斷不可長,請陛下嚴懲,以正視聽!”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巨石。雖然眾人心知肚明此事與晉王脫不了乾係,但被如此直白地在朝會上捅破,還是讓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這無疑是宸王一派發起的正麵攻擊。
晉王臉色瞬間更加難看,他立刻出列反駁,聲音帶著被冤枉的怒氣:“父皇明鑒!兒臣對錢管事私下所為毫不知情!此獠膽大包天,竟敢做出此等惡行,兒臣亦是痛心疾首,已將其嚴懲革職!豈能因一下人之過,便牽連兒臣?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他矢口否認,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表情委屈中帶著憤懣,演技堪稱精湛。
“哦?”蕭景玄終於開口了,他沒有看晉王,而是麵向禦座,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個角落,帶著一種冰冷的質感,“如此說來,倒是本王冤枉皇兄了?”他微微側首,目光如冰冷的刀鋒般掃過晉王,“隻是不知,一個管事,何處來的膽量與銀錢,能驅動整個西市的地痞,編排出如此周密惡毒的流言?又恰巧,直指本王與王妃?”
他語氣平淡,沒有激烈的指控,隻是拋出兩個最簡單不過的疑問。然而,這疑問本身,就是最鋒利的匕首,直指核心。
【蠢貨。】蕭景玄內心連一絲波瀾都欠奉。他這位皇兄,手段拙劣,連善後都做得漏洞百出。
晉王被那眼神看得心頭一寒,強自鎮定:“這……此乃那刁奴個人所為,與兒臣何乾?七弟何必咄咄逼人!”
“個人所為?”蕭景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嘲諷的弧度,“皇兄治府,當真是‘寬厚’。”
兩人在殿上你來我往,雖未直接撕破臉皮,但言語間的機鋒與火藥味,已是彌漫開來。支持宸王的武將和部分官員麵露不忿,而晉王一派的文臣則紛紛出言為其辯解,朝堂之上頓時議論紛紛,頗有幾分菜市場的架勢。
端坐龍椅的皇帝,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他看著底下爭執不休的兩個兒子,一個軍權在握,鋒芒畢露;一個長袖善舞,黨羽眾多。他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疲憊與深深的忌憚。
老大晉王)此舉,確實下作,上不得台麵。但老七宸王)借此發難,步步緊逼,又何嘗不是一種權力的彰顯?這兩人,沒一個讓他省心。
他需要平衡,絕不能任由任何一方坐大。
“夠了。”皇帝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嘈雜。
眾臣立刻噤聲,垂首肅立。
皇帝目光先落在晉王身上,帶著明顯的斥責:“景明,你禦下不嚴,致使府中出此敗類,攪動風雲,難辭其咎!罰你一年俸祿,回府閉門思過半月!好好整頓你的王府!”
一年俸祿,閉門半月。對於一位親王而言,不痛不癢,更像是一種象征性的警告。
晉王心中暗喜,麵上卻做出惶恐狀,躬身領命:“兒臣領罰,謝父皇開恩!”
皇帝又看向蕭景玄,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帝王的疏離:“景玄,你受委屈了。此事已查明,乃晉王府下人作惡,與你王妃無關。她此次於疫情中有功,朕心甚慰。傳朕旨意,賞宸王妃蘇氏東海珍珠一斛,蜀錦十匹,以示嘉獎。”
用區區賞賜,來安撫他和他“受委屈”的王妃,同時將此事定性為“下人作惡”,輕輕揭過。
蕭景玄垂著眼瞼,遮住了眸底瞬間湧起的冰冷寒意。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的父皇,永遠不會真正嚴厲地懲罰他倚重來製衡自己的晉王。
【嗬,和稀泥。】他心底冷笑一聲。這就是帝王心術,維持著他那脆弱的平衡。
他沒有爭辯,也沒有謝恩,隻是微微躬身,聲音聽不出情緒:“兒臣,遵旨。”
這場朝會,就在皇帝各打五十大板,看似公允,實則偏袒的“和稀泥”中結束了。
退朝的鐘聲響起,百官依次退出大殿。蕭景玄與晉王在殿門口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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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得意,壓低聲音,語帶譏諷:“七弟,看來父皇心中,自有公斷啊。”
蕭景玄腳步未停,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施舍給他,隻留下冰冷的一句,隨風飄入晉王耳中:
“皇兄,好自為之。”
那語氣中的森然,讓晉王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消息傳回宸王府時,蘇晚晚正在翻看一本醫書。聽完福伯的稟報,她沉默了片刻。
賞賜?嘉獎?
用這些來抵消她所遭受的汙蔑和構陷?
那輕飄飄的懲罰,就是對幕後黑手的全部交代?
她放下書卷,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在春風裡搖曳的花枝,臉上沒什麼表情,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這就是皇權……】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絕對的權力麵前,所謂的真相和委屈,不過是權衡利弊時最微不足道的砝碼。
蕭景玄回來時,已是傍晚。他依舊是一身朝服未換,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
蘇晚晚看著他冷硬的側臉,沒有像往常一樣畏懼地躲開,也沒有上前詢問。她隻是默默地替他斟了一杯熱茶,放在他手邊的桌上。
蕭景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難辨。
【她知道了。】他看到她眼底那絲未來得及完全掩去的了然與平靜,心底那股因皇帝和稀泥而起的鬱氣,似乎奇異地平複了一絲。這個麻煩,至少不蠢,懂得這其中的無奈。
“不必在意。”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聲音依舊冷淡,卻似乎少了幾分慣有的冰寒。
蘇晚晚微微頷首:“是,王爺。”
她確實不必在意了。皇帝的偏袒,晉王的得意,都讓她更清楚地認識到,在這座王府,乃至整個京城,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和……眼前這個心思難測,卻至少目前與她站在同一陣線的男人。
那條鹹魚的逆襲之路,似乎在她心底,燃起了一簇更為冷靜,也更為堅定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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