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咬了口窩頭,就著香噴噴的豬油炒白菜,對母親說:“娘,跟您說個正事。廠裡推薦我去市機械局下麵的進修學校學習三個月,全脫產的。”
張氏正給女兒夾菜的手頓在了半空:“學習?去哪學?遠不?得住校?工資還發嗎?”一連串的問題透出她的關切。
“發,工資照發,廠裡還給學習補助,吃飯有食堂,餓不著。”趙四放下筷子,詳細解釋。
“學校在城西南,離咱這兒有點遠,天天跑不現實,得住校。大概周末能回來一趟。學的是機械設計、工藝編製這些更深的理論東西,廠裡以後用得著。”
張氏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嚼著嘴裡的食物,半晌才點點頭:“學習是好事,長本事。廠裡看重你,是咱家的福氣。”
“家裡你放心,妮子也大了,我能照應。就是在外頭,自己當心身子,食堂飯菜要是不合口,偶爾也自己買點好的,彆太省。”
兒子越來越有出息,越走越遠,她心裡既驕傲又忍不住生出幾分空落落的牽掛。
“我知道,娘。離報到還有兩天,我明天去買點兒糧食回來,家裡也留點錢和票”
“您和妮子在家也吃好點,彆光省著。”趙四說著,心裡盤算著空間裡的糧食。
接下來兩天,趙四在車間忙著交接手頭的工作。
他把負責的幾台老式車床和銑床的日常維護要點、容易出故障的地方以及處理竅門,都仔細跟錢六金交代清楚,還畫了幾張簡單的示意圖。
“六金,我出去這三個月,你跟著周師傅踏踏實實學,基本功不能落下。”趙四把一張寫滿密密麻麻注意事項的紙條遞給錢六金,上麵還有簡單的圖示。
錢六金雙手接過紙條,像是接過什麼武功秘籍,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四哥你放心!我肯定不瞎折騰,多乾活少說話,有不懂就問師傅!我等你神功大成,回來教我!”
周師傅在一旁吧嗒著煙卷,煙霧繚繞中,眼神裡全是信任和期許:“廠裡這邊有我看著,出不了大岔子。”
“機械局那邊不一樣,藏龍臥虎,專家多,規矩也大,去了就沉下心,把真東西學回來。咱們車間,以後還得指望你扛大梁呢。”
就連孫副科長也破天荒地溜達過來,背著手,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客氣,甚至還擠出了一絲笑意。
“趙明同誌啊,進修機會難得,是廠裡和上級對你的重視和培養。去了好好學,開闊眼界,提升理論水平,廠裡還等著你學成歸來,承擔更重要的技術工作呢。”
這態度轉變之大,讓周圍幾個老師傅都暗自撇嘴。
一切安排妥當,周一一早,趙四揣著紅星軋鋼廠和市機械工業局開具的、蓋著紅印的推薦信,騎著自行車,車後架上捆著簡單的行李被褥,來到了位於城西南的市機械工業局職工進修學校。
學校規模不大,由一片舊廠區改造而成。斑駁的紅磚圍牆,門口掛著白底黑字的木頭牌子。裡麵是幾排改造過的蘇式風格廠房,窗戶開得很大,刷著綠色的油漆。
能聽到遠處廠房裡傳來的隱約機床轟鳴聲,那裡顯然是實習車間。旁邊還有一棟三層的筒子樓,是學員宿舍,陽台外麵晾著各式各樣的工裝。
報到處在門口的一間平房裡。
一位戴著眼鏡、表情嚴肅的中年老師核對著他的介紹信,在一個厚厚的學員名冊上找到他的名字,用紅筆打了個勾。
“趙明同誌,紅星軋鋼廠來的?分在鉗工工藝與機械設計進修班。”
“宿舍在筒子樓203,這是你的課程表、食堂飯票和圖書借閱證。”
“你們班明天一早八點在第一教室正式開課,主講的是局裡的劉總工和兩位蘇聯專家伊萬諾夫同誌和謝爾蓋同誌,不能遲到。”
“謝謝老師,我記住了。”趙四接過那一疊材料,觸手感覺沉甸甸的。
他推著車,按照指示找到筒子樓203宿舍。是間八人間,四張上下鋪的鐵架床,靠牆放著幾個木頭櫃子。
已經住了五六個人,都是三十歲模樣、來自各個工廠的技術員,互相簡單點頭打了招呼,報了單位和姓名,氣氛不算熱絡,但也還算客氣。
趙四選了張剩下床位的下鋪,安頓好簡單的行李被褥。等舍友們出去熟悉環境時,他站在略顯雜亂的宿舍中央,心中默念:“係統,在機械工業局進修學校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