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趙四蹲在地上,將幾件換洗工裝和那本厚重的俄文版《機械精度理論》仔細疊好,塞進一個半舊的帆布行李袋。
張氏在一旁,默默地將一小袋炒麵和一罐鹹菜疙瘩用布包好,塞進袋子側麵的小兜裡。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幾聲輕輕的叩響,一個溫和的女聲問道:“請問,是趙明同誌家嗎?”
趙四和張氏對視一眼,都有些意外。這個時間點,很少有客人上門。
張氏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去開門。
院門吱呀一聲打開,隻見蘇婉清醫生提著一個印有紅十字的布包,亭亭玉立地站在門外。晚霞的餘暉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大娘,您好。我是人民醫院的蘇婉清,來找趙明同誌。”蘇婉清微笑著,語氣輕柔。
“哎喲,是蘇醫生啊!快請進,快請進!”張氏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笑開了花,連忙側身讓客。
她對這位給小女兒看過病、說話和氣又耐心的女醫生印象極好。
趙四也聞聲站起身,有些驚訝地看著走進院子的蘇婉清:“蘇醫生?你怎麼來了?”
蘇婉清看到地上打開的行李袋和收拾的痕跡,也是一怔:“趙明同誌,你這是…要出遠門?”
“嗯,廠裡調動,去一重機那邊工作。”趙四簡單解釋了一句,招呼道,“屋裡坐吧。”
三人進了堂屋。趙妮乖巧地搬來凳子。
蘇婉清將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解開,露出裡麵一個小巧的玻璃藥瓶和一板鋁箔包裹的藥片。
“趙明同誌,上次在景山附近,多虧你出手相助。”蘇婉清語氣真誠,指著那些藥品。
“這些是一些消炎藥和維生素片,現在外麵不太好買,想著你家裡有老人小孩,備著或許能用上。一點心意,請千萬彆推辭。”
張氏一看,連忙擺手:“哎喲,蘇醫生,這可使不得!太金貴了!四兒就是碰巧遇上,幫把手的事,哪能收你這麼重的禮!”
趙四也看清了那些藥品,確實是眼下緊缺的物資,尤其是那種白色小藥片的消炎藥。
“蘇醫生,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但這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趙四態度堅決。
蘇婉清卻堅持道:“趙明同誌,大娘,你們就彆客氣了。比起你當時的挺身而出,這點東西不算什麼。而且,”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現在情況特殊,家裡備點常用藥,心裡也踏實些。就當是,我感謝你保護了我家急需的糧食吧。”
張氏看著那些藥,又看看蘇醫生誠懇的神情,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唉,蘇醫生你這真是太客氣了。”
她沒再強硬拒絕,但也沒立刻收下,而是看向兒子。
趙四沉吟片刻,知道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便點了點頭:“行,那就謝謝蘇醫生了。”
“叫我婉清就好。”蘇婉清微微一笑,目光不經意間又掃過那個行李袋。
“調去一重廠,聽說是蘇聯援建的重點項目。你這是受到提拔了啊。”
她的消息似乎很靈通,語氣裡帶著關切。
“嗯,過去幫忙。”趙四的回答依舊簡練,但他注意到蘇婉清似乎對工業建設方麵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並非全然不懂。
張氏在一旁看著兩人對話,越看蘇婉清越是喜歡。
這姑娘模樣周正,性格好,又是醫生,有文化,說話辦事大方得體。
她忍不住插話道:“蘇醫生,你家裡父母都還好吧?也在北京工作?”
蘇婉清禮貌地回答:“謝謝大娘關心。我父母都是小學老師,身體都還好。”
“上麵還有爺爺奶奶,下麵有兩個弟弟在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