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近,濃稠的墨色吞噬了荒野最後一點輪廓,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嗚咽著掠過枯草。
塢堡那幾點昏黃的燈火在無邊的黑暗裡搖曳,如同巨獸沉睡中不安的眼瞼。
塢堡後方,遠離大門崗哨的陰影裡,幾條瘦小卻異常敏捷的身影,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堡牆根蠕動。
領頭的正是張三鐵,他臉上蹭滿了汙泥,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卻亮得驚人,專注地掃視著腳下和牆麵。
兩個被他挑中的流民兄弟緊隨其後,大氣不敢出,動作卻透著被逼到絕境後的狠勁。
袁大山遠程監控os:三鐵這小子,潛行天賦點歪了吧?這貓腰貼牆的姿勢,比老子當年玩刺客信條還溜!行,有戲!)
張三鐵的手掌撫過粗糙冰冷的石壁,指尖感受著細微的濕滑和青苔的分布。
白天觀察到的線索在腦中快速重組。
他像條經驗豐富的獵犬,循著水汽和隱約的,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前進。
終於,在一處被大量枯藤和廢棄雜物半掩著的牆角下,他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個半嵌入地麵的方形石砌入口,約莫兩尺見方,裡麵黑洞洞的,一股濃烈的,
混合著食物殘渣餿臭和排泄物發酵的惡臭撲麵而來,熏得後麵兩個兄弟差點吐出來。
幾道渾濁的汙水正緩慢地從入口邊緣滲出,在寒冷的夜裡冒著微弱白氣。
“就是這兒!”
張三鐵壓低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
“廚房和茅房的臟水,還有堡裡排的雨水,都彙到這條暗溝裡!堵死它!”
他白天就注意到這片區域牆根異常潮濕泥濘,氣味刺鼻,結合佃戶棚區傳來的隻言片語,鎖定了這個排汙樞紐。
他迅速從懷裡掏出幾塊大小不一的硬石頭,這是他們能找到最趁手的“武器”。
兩個兄弟也忍著惡心,把一路上收集的、混合著爛泥和枯草的濕漉漉土塊遞過來。
張三鐵沒有絲毫猶豫,屏住呼吸,將半個身子探入那散發著惡臭的洞口。
冰冷渾濁的汙水瞬間浸濕了他破爛的褲腿。
他摸索著,憑借著手感和白天觀察堡內地勢高低的記憶,迅速判斷出溝渠上遊的方向和結構。
黑暗中,他的動作卻異常精準,如同最熟練的工匠。
袁大山遠程監控os:好家夥!真鑽排汙口了?三鐵這敬業精神…老子服!這味兒,隔著幾百米老子都仿佛聞到了!精神攻擊拉滿!)
一塊棱角分明的硬石被他精準地卡在溝渠上遊一個相對狹窄的拐角處,作為支點。
緊接著,大小不一的石塊被迅速塞進支點後的空隙,形成第一道屏障。
濕泥混合著枯草爛葉被用力拍打填充在石塊的縫隙裡。
張三鐵乾得全神貫注,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藝術品,完全忘記了身處何地。
另外兩人也咬著牙,將能找到的堵塞物拚命往裡塞。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惡臭和緊張中流逝。
溝渠內的水流聲明顯變得滯澀,發出咕嚕咕嚕的怪響。
洞口溢出的汙水也迅速增多,開始向低窪處蔓延。
“成了!”
張三鐵猛地縮回身子,大口喘著粗氣,臉上卻滿是成功的興奮,儘管沾滿了汙泥和穢物,
“快撤!去下一個點!”
他白天踩點時,還發現了一處疑似引水槽的薄弱點。
三人如同鬼魅,迅速消失在堡牆的陰影裡,隻留下身後那個被徹底堵死的排汙口,以及一股越來越濃烈,在寒風中頑強擴散的、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塢堡內,廚房區域。
一個睡眼惺忪的廚役提著木桶,罵罵咧咧地走到平時打水清洗的大石槽邊,習慣性地擰開水龍頭木質或竹製引水裝置)。
預想中嘩嘩的水流並未出現,隻滴下幾滴渾濁的黃水,隨即徹底斷流。
“娘的!又堵了?”
廚役不耐煩地用力拍打引水管。
毫無反應。
他煩躁地走到旁邊一個蓄水的大缸前,揭開蓋子一看,臉瞬間垮了下來,水缸也快見底了!
昨夜明明還是大半缸!
“水呢?他娘的水呢!”
廚役的咒罵聲在寂靜的後廚區域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沒有水,彆說做飯,整個堡的吃喝拉撒立刻就得癱瘓!
就在這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糞尿發酵和食物腐爛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浪潮,猛地從後廚角落的排水口倒灌出來,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
“嘔——!”
廚役首當其衝,被熏得直接彎腰乾嘔起來,眼淚鼻涕齊流。
“什麼味兒?!!”
“茅房炸了嗎?!”
“快來人啊!臭死了!”
後廚瞬間炸了鍋,剛被叫醒準備乾活的雜役們亂作一團,驚慌失措地捂著鼻子四處逃竄。
刺鼻的惡臭如同活物,順著門縫、窗欞,迅速向堡內其他地方彌漫開去。
與此同時,塢堡外圍,那片低矮破敗的佃戶棚戶區。
寒冷和饑餓讓大多數人蜷縮在四處漏風的窩棚裡,隻有壓抑的咳嗽和孩子的哭鬨聲偶爾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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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睡不著或餓得發慌的漢子,蹲在避風的牆角下,裹著破麻片,低聲咒罵著該死的世道和吸血的堡主。
柳如夢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煙,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一處聚集著幾個婦孺的窩棚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