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淵穀的骨架在汗水和吆喝聲中一天天硬朗起來,但袁大山站在剛搭起框架的議事廳門口,眉頭卻鎖得比新砌的城牆還要緊。
空氣裡彌漫著新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氣,本該是生機勃勃的味道,此刻卻壓不住一絲隱隱的焦躁。
“城主!”張三鐵幾乎是跑著過來的,那張被爐火熏得黝黑、又被汗水衝出幾道溝壑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加掩飾的焦慮。
他手裡捏著一小塊烏沉沉、形狀不規則的鐵疙瘩,聲音帶著點喘:“您…您看看這個!”
袁大山接過那鐵塊,入手冰涼粗糙,上麵還沾著些礦渣碎屑。
他掂了掂,又屈指敲了敲,聲音沉悶。他抬眼看向張三鐵,沒說話,但那眼神已經說明一切——質量不行。
張三鐵苦著臉,指著遠處冒著濃煙的鐵匠工坊區:
“存下的那批上好生鐵,眼瞅著就要見底了!鐵匠老趙急得嘴角燎泡,新打出來的鋤頭、鐮刀,還有給武教頭那邊趕製的槍頭、矛尖,全指望著這些鐵。
可…可這點鐵,彆說造兵器,連農具都湊不齊數了!”
他壓低聲音,帶著肉痛,“老趙說,就剩下最後幾塊好料了,用完…就真沒了!”
袁大山的心沉了一下。
鐵,是筋骨!沒有鐵,潛淵城就像被抽掉了脊梁。
工具無法更新,農事受影響;武器無法補充,軍隊的戰鬥力就是無根之萍。
他看向倉庫方向,那裡曾堆著從涿郡換來的生鐵,如今隻怕已空了大半。
【內心os:靠!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那點家底,在這麼大攤子建設麵前,杯水車薪啊!老趙那邊沒鐵,周一木武二石就得拿著木棍打仗了!張三鐵這邊工具磨損了也沒得換…惡性循環!】
就在這時,李麗麗也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手裡捧著個小陶罐,臉上帶著和她的精明能乾不太相符的愁容。
“城主!”
她聲音脆亮,但語氣發沉,“鹽…也快撐不住了!柳姐姐那邊清點了庫房,滿打滿算,就剩這麼一小罐底子了。這還是省了又省,連傷員清洗傷口都兌了水用的!”
她說著,小心翼翼地把陶罐遞過來。
袁大山揭開罐蓋,裡麵是淺淺一層灰白色的粗鹽,顆粒粗糙,混著不少雜質。這點鹽,彆說幾千人日常所需,就是隻供核心班底,也撐不了幾天。
鹽是命脈!沒有鹽,人就沒力氣,乾活、打仗都成問題,時間一長,身體就垮了。
【內心os:雪上加霜!鹽比鐵更要命!鐵沒了還能湊合用石斧木矛,鹽沒了,人就得軟成麵條!這玩意兒古代是硬通貨,比金子還難搞!外麵兵荒馬亂,商路斷絕,想買?拿什麼買?就算能買,我這“潛淵城主”的名頭傳出去,等著挨宰還是等著被搶?】
“外麵…能弄到嗎?”袁大山沉聲問,目光掃過張三鐵和李麗麗。
兩人齊齊搖頭。
張三鐵悶聲道:
“附近幾個郡縣,要麼被黃巾殘部占了,要麼被豪強塢堡把持著,關卡重重,風聲鶴唳。
咱們這點人出去,彆說換東西,能不能囫圇個兒回來都難。聽說黑山那邊…鹽價都漲到天上去了,還未必有貨。”
李麗麗補充道:
“派出去探聽行情的兄弟回來說,往南往東的路基本都斷了,往北…冀州牧韓馥那邊倒是穩當點,可咱們這點家底,拿什麼去跟官麵上的人交易?人家眼皮子都不夾咱們一下。”
一股無形的壓力驟然降臨。
倉庫裡鐵料將儘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工坊那邊的叮當聲似乎都稀疏了些,帶著一種強弩之末的疲憊。
而鹽罐見底的消息,更是讓整個穀地都彌漫起一股無聲的焦慮。
遠處,白素雅正帶著幾個婦人清點著最後一點鹽,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分裝進更小的罐子裡,準備分發下去。
她秀氣的眉宇間也鎖著憂慮,動作輕柔卻沉重。
瑤瑤似乎也感受到氣氛不對,緊緊抱著白素雅的腿,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忙碌的大人們。
袁大山沉默地站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劣質鐵疙瘩。
穀地裡蓬勃的建設聲浪,此刻落在他耳中,竟帶著一絲後繼乏力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