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如看著眼前這個溫言相勸,做著長遠打算的養母,隻覺得一股巨大的諷刺跟無力感攫住了心臟。
她們知道什麼啊。
都現在了,還做著安穩度日的美夢。
她這個知曉劇本的人,卻獨自承受著這迫在眉睫的恐懼。
沈月如心中煩躁,放下碗。
“你彆管了,我心裡有數。”
“你有什麼數?你看看你現在......”
蘇雅琴還想勸。
“我說了,你彆管了。”
沈月如猛然提高聲音,隨即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的她眼眶發紅,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雅琴先是被養女這突如其來的激動嚇了一跳,看到她痛苦咳嗽的樣子,終究是心疼占據了上風。
連忙拍著她的後背。
妥協道。
“好好好,媽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
“你先把身體養好,萬事都有爸媽在呢。”
萬事有爸媽在?
沈月如哼了一聲,嘴角扯出一個近乎冷酷的弧度。
很快,你們都自身難保了。
沈月如說什麼也不在診所裡待了。
她臉色蒼白,眼底帶著青黑,看起來楚楚可憐,卻也難掩憔悴。
剛走到路家大門口,還沒上前,就看見白冰從不遠處的吉普車上下來。
白冰自然看見了門口站著的沈月如,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裡沒有絲毫意外,隻有一種了然和徹底的漠然。
白冰走過來,很難得的主動跟她打招呼。
態度近乎友善,語氣平靜無波。
“找淮舟啊?”
“羊城軍區有事,幾天前,他就已經歸隊了。”
白冰頓了頓,接著道。
“沈月如同誌,你也趕緊把病養好,按時歸隊,彆耽誤了工作。”
說完,便跟她擦肩而過,仿佛隻是通知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消息。
沈月如僵在原地,耳朵嗡嗡的響,渾身血液瞬間被凍住了。
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跟屈辱感幾乎要將她吞噬。
路淮舟居然回羊城軍區了?
連個招呼都不打?
完全無視她這個青梅竹馬。
沈月如嚴重懷疑,他故意的提前離開,就是為了徹底甩開她。
她像個傻子一樣,在冰天雪地裡蹲了三天三夜,凍出一場大病。
結果呢,人家早就金蟬脫殼,遠走高飛了。
她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堅持,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啊——”
沈月如的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哭腔的低吼。
氣的渾身發抖,指尖都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卻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
除了憤怒跟難堪,還有一股巨大的恐慌跟滅頂的危機感,再次席卷了她。
完了!
這下,徹底沒機會了。
七六年的春節,像是一陣熱鬨而短暫的風,倏忽間便吹了過去。
羊城軍區文工團,回家探親的文藝兵們都已陸續歸隊。
帶來了天南地北的風味。
冰城的鬆子,京市的果脯,滬市的奶糖,津市的大麻花,晉中的棗糕、川南的辣醬等等。
宿舍裡彌漫著一種混雜的甜膩的香氣。
淩微微也帶了一堆東西回來。
雞仔餅、崩砂、油角、煎堆。
還有一個糖果蜜餞禮盒,裡麵裝著什麼糖冬瓜、糖蓮子、糖蓮藕、糖金桔、糖馬蹄、糖椰角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