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濁沙蟲龐大的屍體如同一座暗紅的小山,癱倒在冰冷的濁沙之上,腥臭的血液汩汩滲出,將大片沙地染成汙穢的暗紅色。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酸液腐蝕的焦糊味以及沙蟲本身散發的濁氣惡臭,令人窒息。
短暫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打破。
疤臉拄著骨刀,單膝跪在沙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他的手臂被沙蟲酸液腐蝕得皮開肉綻,鮮血混合著粘稠的蟲血不斷滴落,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肋骨的劇痛——那是被沙蟲尾部掃中留下的紀念。木墩的情況更糟,肩背被噬骨甲蟲咬穿的傷口深可見骨,酸液的腐蝕讓傷口邊緣發黑潰爛,他臉色慘白,靠著削尖的木矛才能勉強站立,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小雀和苦蒲婆婆臉色煞白,驚魂未定地圍在昏迷的阿石身邊。阿石胸口的灰黑色腐蝕紋路在周圍濃鬱的死氣和沙蟲血腥刺激下,如同蘇醒的毒蛇,顏色變得更加深邃,邊緣隱隱透出一絲不祥的銀黑色光澤,正緩慢而堅定地向外擴張。他氣息微弱,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痙攣。
“木墩!你…你的手!”小雀看著木墩手臂上被酸液腐蝕出的恐怖水泡和焦黑痕跡,聲音帶著哭腔。
“死不了…”木墩咬著牙,從破舊的衣襟上撕下相對乾淨的布條,顫抖著包裹傷口,布條很快被滲出的黃水和血水浸透。
苦蒲婆婆渾濁的老眼充滿了憂慮,她先查看了阿石惡化的傷勢,搖頭歎息,又看向木墩的傷口:“這酸毒帶著濁氣,尋常草藥壓不住…得儘快找到乾淨的水清洗…”
“水…”疤臉喘勻了氣,環顧四周。濁氣彌漫,沙丘起伏,除了沙蟲屍體滲出的汙血,哪有什麼乾淨水源?他目光最終落回沙蟲那被自己骨刀剖開的、巨大的口器深處。木墩剛才的驚呼還在耳邊回蕩。
“木墩,你剛才喊什麼?”疤臉聲音嘶啞地問。
木墩忍著劇痛,指向沙蟲口器深處那點逐漸清晰起來的暗紅色微光:“那…那裡麵…有東西在發光!”
疤臉眼神一凝,強撐著站起來,再次走到沙蟲巨大的頭顱旁。腥臭撲鼻,但他毫不在意。他俯下身,忍著惡心,用骨刀小心地撥開粘稠的血肉和斷裂的筋絡。隨著他的動作,那點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清晰,散發出的能量波動也越來越明顯——精純、狂暴、帶著一種沉澱萬古的濁氣本源氣息!
苦蒲婆婆也湊了過來,當她看清那光芒的源頭時,渾濁的老眼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枯槁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濁…濁氣晶核?!真的是它!天可憐見…老婆子還以為這輩子隻能在傳說裡聽到這東西了!”
隻見在沙蟲口器深處,靠近其能量中樞的位置,一枚鴿卵大小、通體渾圓、呈現出深邃暗紅色澤的晶體,正如同心臟般微微搏動著!晶體表麵布滿了天然的、如同血管般蜿蜒的暗色紋路,每一次搏動都散發出精純而狂暴的濁氣波動,仿佛濃縮了一片濁氣風暴!
“濁氣晶核?”疤臉眉頭緊鎖,他聽說過某些強大的濁氣生物體內會凝結能量核心,但親眼所見還是第一次。
“對!就是它!”苦蒲婆婆的聲音帶著敬畏,“隻有活了不知多少歲月、吞噬了海量濁氣精華的老蟲王才可能凝結!這是它一身濁氣本源的精華所在!蘊含的終焉之力…精純得可怕!”她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其凝重,“但這東西…太霸道!太邪性!直接接觸,普通人的血肉之軀瞬間就會被侵蝕腐化,武魄都會被汙染!就算是這孩子…”她看向苦蒲婆婆懷中依舊昏迷、氣息微弱的嬰兒,“他現在這麼虛弱,直接接觸這狂暴的濁氣本源,恐怕也承受不住衝擊!”
疤臉看著那枚暗紅晶核,又看看懷中嬰兒蒼白的小臉,眉頭擰成了疙瘩。希望就在眼前,卻像燙手的山芋。
苦蒲婆婆渾濁的眼珠轉了轉,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相對平滑的黑色石塊。“有了!”她快速彎腰撿起兩塊巴掌大小、質地相對密實的黑色石頭,“用這個!把石頭中間稍微鑿凹一點,把晶核放進去,兩塊石頭合攏,用皮索捆緊,隻留一絲縫隙!這樣既能隔絕大部分直接侵蝕,又能讓晶核散逸的精純濁氣緩緩透出,足夠滋養他了!就像…就像火塘留個風口!”
疤臉眼睛一亮!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人!他立刻動手,用骨刀尖端小心地在石塊中心位置鑿出淺淺的凹坑。木墩也忍著痛,解下腰間備用的堅韌皮索。
很快,在苦蒲婆婆的指導下,那枚散發著危險誘惑的暗紅晶核被小心地放入石凹中,另一塊石頭蓋上,用皮索緊緊捆紮固定,隻在邊緣留下比頭發絲寬不了多少的一道縫隙。
當這簡陋的“石匣”被捧在手中時,疤臉立刻感覺到一股精純而溫和了許多的濁氣暖流從縫隙中緩緩滲出。他將石匣小心翼翼地放到苦蒲婆婆懷中的嬰兒繈褓旁,緊貼著那小小的身軀。
奇跡發生了。
昏迷中的嬰兒“燼”,仿佛久旱的沙漠遇到了甘霖。他那蒼白近乎透明的小臉上,眉頭似乎舒展了一絲。身體無意識地微微向石匣的方向蜷縮,如同趨光的飛蛾。後心那道猙獰的法則之傷,在精純濁氣的持續滋養下,粘稠的銀黑色光澤迅速被濃鬱的暗紅色狂暴氣息覆蓋、壓製,散發出的冰冷刺痛感大為緩解。疤臉甚至能感覺到,懷中那小小的身體,心跳似乎有力了一點點,微弱的氣息也稍微平穩了一些。隻是眉心處那點薪火的微芒,依舊被淡淡的銀灰色汙穢纏繞著,雖然不再搖曳欲熄,卻也壯大得極其有限,如同蒙塵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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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效!真的有效!”小雀看到嬰兒的變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暫時壓製住了那邪門的傷口…”苦蒲婆婆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憂心忡忡地看著阿石,“可阿石的毒…還有這孩子本源裡的傷…光靠濁氣壓著,不是長久之計啊…”
她枯槁的手指摩挲著粗糙的石匣,感受著裡麵那暗紅晶核散發的、精純而古老的濁氣波動,渾濁的老眼望向崩界原更深處那片被更加濃鬱、如同實質般翻滾的濁氣濃霧籠罩的區域——葬古淵的方向。一個塵封已久的流民傳說,漸漸浮上心頭。
“婆婆…您是不是想到什麼了?”疤臉敏銳地捕捉到苦蒲婆婆眼神的變化。
苦蒲婆婆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敬畏:“傳說…在葬古淵的最深處,死寂的源頭,濁氣與屍骸精華沉澱萬古之地…會生長著一種伴生於強大濁氣生物巢穴或古戰場煞眼附近的…妖物!”
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眼中閃爍著恐懼與希冀交織的光芒:“幽冥血蓮!其莖如墨玉,生倒刺;葉如鋸齒,流汙血;其花…其花如凝固之汙血,大如臉盆!此物吸食萬靈死意、骸骨精華與至純濁氣而生,是至陰至邪的魔物!”
小雀和木墩聽得臉色發白。
“但是!”苦蒲婆婆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急促,“物極必反!傳說在那血蓮完全綻放的刹那,於其花蕊最深處,會強行凝聚出一滴…血蓮玉髓!”
“血蓮玉髓?”疤臉眼神銳利起來。
“對!”苦蒲婆婆用力點頭,“那玉髓…通體晶瑩如紅玉,內蘊流火!它是幽冥血蓮在極致死寂中,強行凝聚出的一線扭曲生機!是破滅儘頭誕生的…涅盤之機!傳說有吊命續魂、中和世間奇毒、甚至修補本源裂痕的奇效!或許…或許正是中和這孩子體內秩序殘毒、喚醒他那點本源火種的關鍵!也是救阿石的一線希望!”
幽冥血蓮!血蓮玉髓!
死寂中的一線生機!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疤臉心中炸響!他低頭看著石匣旁氣息稍穩卻依舊虛弱的嬰兒,看著擔架上被灰黑銀芒侵蝕、痛苦抽搐的阿石,又望向苦蒲婆婆所指的葬古淵方向——那裡濁氣翻滾如墨,死寂的氣息如同實質,僅僅是遠望,就讓人靈魂戰栗。
希望,伴隨著前所未有的凶險!
“婆婆,那血蓮…在葬古淵具體什麼位置?如何取那玉髓?”疤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他小心地收起那蘊藏濁氣晶核的石匣,再次緊緊固定在胸前,緊貼著嬰兒。
苦蒲婆婆搖頭,臉上帶著苦澀:“老婆子也隻是聽更老的流民提過…傳說在葬古淵核心邊緣,有一處被上古巨獸骸骨環繞的‘埋骨隘口’,穿過隘口,便能見到一方死水幽潭…那幽冥血蓮,便生於潭心白骨之上…至於具體…隻能到了那裡,看天意了…”
埋骨隘口…死水幽潭…
疤臉默默記下這兩個名字。他不再猶豫,目光掃過傷痕累累的同伴,沉聲道:“木墩,還能走嗎?”
木墩咬著牙,將包紮好的手臂用力一揮:“能!死不了!”
“好!”疤臉將骨刀插回腰間,“收拾東西!帶上阿石!我們走!去埋骨隘口!”
目標已定,前路凶險未卜。但此刻,那枚緊貼胸口的濁氣晶核石匣,不僅維係著嬰兒的一線生機,也仿佛成了指引他們穿越這片死亡荒原的……微弱燈火。
小隊重新抬起擔架,扛起所剩無幾的物資。疤臉抱著嬰兒,走在最前。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沙蟲巨大的屍體和身後荒涼的濁沙地,眼神銳利如鷹,似乎在警惕著什麼。然後,他毅然轉身,帶著小隊,踏著厚厚的濁沙和散落的碎骨,向著崩界原最深處、濁氣最為濃鬱翻滾、死寂如同實質的葬古淵方向,邁出了沉重而堅定的步伐。
腳下的濁沙,隨著深入,顏色愈發灰暗,踩上去的“沙沙”聲中,開始夾雜著更多細碎的“哢嚓”聲——那是被掩埋在沙層下、不知名生物的細小骨骼被踩碎的聲音。空氣中腐朽的氣息越來越重,預示著他們正一步步靠近那片傳說中的骸骨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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