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燈光晃動了一下,隨即傳來一陣腳步聲。
“誰在那裡?”
“女士,晚上好。”
洛森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說道:“我是一個路過的工人,沒有惡意。隻是想找個地方借宿一晚,我可以付錢。”
門被拉開一道縫隙。
一支槍管從門縫裡伸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洛森。
門後,一個女人出現在燈光下。
她大約三十歲左右,金色的頭發在腦後盤成一個簡單的發髻,幾縷碎發散落在臉頰旁。
她的麵容姣好,眼神警惕。
“離開這裡,不然我就開槍了!”
“請彆誤會,女士。”
洛森舉起雙手,掌心攤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他的左手上,兩枚鷹洋在燈光下閃爍著銀光。
“我叫洛森,之前在東邊的鐵路工地上乾活,被工頭趕了出來。天太黑了,我隻想找一個能遮風擋雨的屋簷過夜。這兩塊錢,就是我的住宿費。”
瑪琳·奧戴爾,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一看就是不遠處工地的華工。
但他英語說得也遠比她見過的其他華工流利得多。
她猶豫了。
這個年輕華工看起來並不像惡棍,更像是個落難的可憐人。
“媽媽?”一個大約十七歲、紮著馬尾的女孩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門外。
瑪琳回頭瞪了女兒露西一眼,示意她退後。
她最終還是放下了槍口。
“進來吧。”她側開身子,嘟囔了一句:“反正這裡也住不了幾天了。”
洛森禮貌地點頭致謝,走進屋子。
屋內陳設簡單。
一張餐桌,幾把椅子,還有一個燒著木柴的爐子。
“我能再麻煩您一件事嗎?”
洛森從口袋裡又摸出一塊鷹洋,遞過去:“我想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再吃點東西。這些錢,應該足夠了。”
看到第三塊鷹洋,瑪琳的眼神明顯緩和了許多。
她接過錢:“好吧。露西,去燒水。”
母女倆的效率很高。
很快,兩桶冒著熱氣的熱水被抬到了屋後的一個簡易棚子裡。
女兒露西又抱來一套乾淨的舊衣服:“這是我爸爸以前穿的,希望你彆介意。”
“當然不,非常感謝。”
洛森走進棚子,脫得精光。
溫熱的水流澆在身上,洗去了汙垢與疲憊,也洗去了屬於前身的晦氣。
他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感覺整個人都煥然一新。
換上那套乾淨的衣服,雖然有些短,但比自己之前那套好太多了。
他看著水桶裡自己模糊的倒影,那條拖在腦後的金錢鼠尾辮顯得格外礙眼。
他從窗台上找到一把小剪刀,“哢嚓”一聲,將辮子齊根剪斷。
接著,他笨拙地給自己修理頭發,結果剪得參差不齊。
“噗嗤。”
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
露西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看到他的新發型,忍不住笑出來。
“需要我幫忙嗎?”
她眨著好奇的大眼睛說:“我以前經常幫爸爸剪頭發。”
洛森摸了摸自己坑坑窪窪的腦袋。
“謝謝你,露西。”
露西的手很巧。
很快,一個乾淨利落的寸頭取代之前的狼狽。
當洛森再次走進屋子時,正在擺放食物的瑪琳都眼前一亮。
跟剛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看起來順眼多了。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食物。
幾個熱氣騰騰的玉米麵餅,半條烤麵包,一盤蒸得金黃的南瓜,還有七八個煮雞蛋和一大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洛森道了聲謝,便不再客氣。
他風卷殘雲般將桌上的食物一掃而光,最後端起杯子,將一大杯牛奶一飲而儘。
瑪琳和露西母女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洛森擦了擦嘴,解釋道:“抱歉,在工地上很難吃飽。”
“那些該死的資本家!”
瑪琳低聲咒罵了一句。
她轉身又走進了廚房:“等著,我再去給你煮些雞蛋。”
很快,二十個熱氣騰騰的煮雞蛋又被端了上來。
在母女倆震驚的目光中,洛森再次將它們全部消滅乾淨。
“天哪,你會撐死的!”
瑪琳終於忍不住說道:“家裡沒有雞蛋了,明天我得去鎮上一趟。”
洛森摸了摸終於感到充實的肚子,站起身,又從口袋裡摸出三塊鷹洋,放在桌上。
“奧戴爾太太,非常感謝您的款待。這三塊錢,請您明天去鎮上的時候,幫忙買些牛肉回來。剩下的,就當是我預付的房租。”
瑪琳連忙擺手拒絕:“不,不,這太多了。你給的三塊錢已經足夠支付這一切了。”
“請務必收下。”
洛森卻堅持將錢推了過去:“能在這深夜被您收留,我已經感激不儘。您和露西小姐,都是善良的好人。在這片土地上,善良是比黃金更寶貴的東西。”
這番話讓瑪琳愣住了。
最終,她收下了錢,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