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紙廠的鐵皮屋頂在午後陽光下泛著大片鏽跡。顧雲深伏在茶攤後院的草垛後,手中緊握沈硯辭遞來的望遠鏡。鏡頭裡,兩名黑衣守衛倚在斑駁大門旁吞雲吐霧,腰間的長刀鞘在衣擺下若隱若現。修複師老陳蹲在一旁,聲音壓得極低:“墨影在倉庫最裡的隔間藏了暗網電腦,每晚八點準時與海外買家交易。我聽見他說‘顧家的金箋,不賺白不賺’。”
沈硯辭緊挨顧雲深,專業耳機嚴密封罩雙耳。設備屏幕上綠色代碼飛速滾動。“老陳,”他目光銳利,“你親眼見過拍賣文件嗎?比如買家名單、定價表?”
老陳用力點頭,指尖在地上快速畫著倉庫布局:“最裡麵靠牆有個灰鐵櫃,掛著黃銅鎖。我見他打開時,裡麵塞滿印著‘顧氏傳承’的紅色文件袋,最上麵那份還蓋著……偽造的顧爺爺印章!他說要把假箋分‘宋代殘本’和‘清代精品’賣,宋代定價百萬,清代五十萬,還說‘那些海外冤大頭就認祖傳二字’。”
“褻瀆!”顧雲深從齒縫擠出二字,指甲深掐掌心。望遠鏡中的紙廠在夕陽下扭曲如黑洞——爺爺當年為護真箋與“鳩鳥”以命相搏,而今墨影竟以假箋標價百萬,將祖輩心血淪為牟利工具!沈硯辭溫熱手掌無聲覆上他緊握的拳,指尖輕摩掐痕:“雲深,冷靜。憤怒無濟於事。我們必須拿到鐵證,公之於眾,護住顧家清譽。”
監聽設備中電流聲驟斷,墨影貪婪的嗓音清晰傳出:“王老板?放心!‘宋代’頂級貨已完工,印章用的顧景明‘私章’拓本複刻,保證以假亂真!下周三晚八點,老地方拍賣,多帶幾個海外朋友,包你賺翻!”
“顧景明的私章?!”顧雲深猛地抬頭,眼中寒光迸射。爺爺那枚珍貴私章分明藏在問渠齋樟木箱暗格,墨影何以得之?唯偽造一途!老陳臉色慘白:“他……他曾逼我仿顧老先生筆跡,我故意未仿太像……豈料他竟私刻印章!”
李警官貓腰近前,手持剛打印的暗網頁麵截圖,神色凝重:“技術隊突破!墨影暗網賬號名‘顧氏傳人’,已上傳假箋照片並編造傳承故事。現有三名海外買家預付定金,總額五百萬!若拍賣成功,不僅買家血本無歸,真冷金箋市場亦將遭疑,真假難辨,市場必亂!”
“形勢緊迫,必須提前行動!”沈硯辭當機立斷,指向紙廠後院一扇被雜物半掩的小氣窗,“先救念念,再取證據!”老陳眼中決絕光芒一閃,攥緊拳:“我去正門引開守衛!倉庫鐵櫃鑰匙……我偷配了一把!”他顫抖掏出一把黃銅鑰匙。
顧雲深接過鑰匙,冰涼觸感奇異地讓他怒火稍沉:“你怎麼配的?”老陳苦笑:“他開鎖時鑰匙落地,我袖藏橡皮泥按模,收工後找鎖匠配的……一直貼身藏著,盼今日之用。”字字浸透父親孤注一擲的隱忍。
夕陽將廠房影子拉長如巨獸。守衛換班間隙,老陳拎舊木盒走向大門:“墨哥讓我送‘樣品’。”守衛掀蓋檢查時,老陳眼中精光一閃,猛將盒中假箋揚向空中!雪片般金箋紛落,他同時嘶喊:“有警察!快跑!”守衛愣神摸刀,場麵驟亂。
顧雲深與沈硯辭如影翻過矮牆。落地時顧雲深腳踩鬆磚一歪,沈硯辭迅疾扶穩他腰。二人默契對視,借陰影疾潛至小氣窗。顧雲深小心推開鏽窗,黴塵氣息撲麵。昏光中,角落縮著緊抱臟布娃娃的小小身影——正是念念。小女孩驚恐抬頭,大眼滿戒備。
“念念?彆怕,爸爸讓我們來救你。”顧雲深聲柔如風。見他拿出老陳交付的乾淨布娃娃,念念眼中警惕頓融,撲向窗口帶哭腔道:“哥哥!戴眼鏡壞人好壞!關我看假紙,記花紋……說我不乖就不讓見爸爸……”小小身軀微抖。
沈硯辭探身抱出念念,用外套裹緊:“好孩子,彆怕,這就找爸爸。”三人剛離小屋陰影,倉庫方向傳來墨影暴怒嘶吼:“混賬!誰放人進來的?!”聲如獸咆,殺意驚心。
顧雲深心提嗓眼,寒脊而上!他一拉沈硯辭,焦急指倉庫——必須爭分奪秒!若墨影發現念念被救,必毀證據!
二人抱念念衝至倉庫側門。依老陳地圖,準確找到深處灰鐵櫃。顧雲深鑰入鎖孔,微顫兩次,“哢噠”鎖開。櫃門拉開,堆積紅文件袋刺目而現。最上壓著《拍賣策劃案》,封麵偽題“顧家冷金箋海外珍藏拍賣會”紮眼。顧雲深強怒翻閱,內列拍賣流程、定價策略,更有“應對質疑話術”,一條赫然寫著:“強調真品獨有‘水紋’防偽示偽造樣本),稱此顧家秘技,外人難仿。”其心險惡,計劃周密,令人發指!
“喪心病狂!”沈硯辭撚起假箋樣本,劣質金粉味衝鼻,與真品雲泥之彆!“他不僅在詐騙,更在摧毀冷金箋藝術根基!要讓真的成假的!”
顧雲深速將文件袋與假樣塞入帆布包。拉鏈合瞬,“哐當”巨響!鐵門被踹開!墨影帶兩守衛持刀衝入!刀光冰冷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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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證據?!沒那麼易!”墨影金絲鏡後眼布血絲,死盯帆布包,臉肌扭曲,聲尖變調,“姓顧的!放下東西!我念你是顧景明孫子,放你們生路!否則……”刀尖指沈硯辭身後念念,“讓你們都出不了這門!”威脅如毒蛇吐信。
念念嚇白臉,縮緊沈硯辭懷,嗚咽壓抑。沈硯辭身如堅牆擋前,目冷無懼。顧雲深手悄入內袋,緊握爺爺所傳黃銅鑷——鋒尖泛冷光,是他唯一“武器”,亦顧家技藝象征。
“墨影,你還妄想?”顧雲深強冷靜,聲清冰冷,直視墨影狂眼,“李警官早已圍廠如鐵桶!你偽造印章、竊工藝、拘兒童、設騙局……樁樁重罪!證據確鑿,縱還文件,你能逃?警方容你?法律容你?”他敏銳捕捉倉庫外漸近警笛聲,如正義號角般凝滯空氣。
墨影臉上獰笑僵住,眼閃慌亂!愣神間,倉庫門方向傳來腳步聲與喝令:“警察!不許動!放下武器!”
老陳帶決絕,與李警官及武裝警衝入!門口守衛魂飛棄刀欲逃,被警迅猛撲倒銬住!墨影困獸猶鬥,揮刀衝顧雲深!沈硯辭反應如電,側身飛踢中其腕!刀“當啷”飛遠。沈硯辭順勢擒拿,將墨影狠按牆上,聲淬冰:“以下三濫造假換富貴?你玷汙何止顧家清譽!是褻瀆所有珍視古籍、守護傳統者純粹心意!你不配懂!”
顧雲深抱顫抖念念至激動老陳身邊。念念見父,“哇”哭撲懷,抽噎:“爸爸!我怕……再不見戴眼鏡壞人!他好凶……”老陳緊抱女兒,淚落發間,聲哽:“念念……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委屈了……”父女哭聲交織,劫後宣泄,愧疚釋放。
李警官大步至堆設備桌旁,拿起運行中暗網電腦。屏上聊天窗閃,留與海外買家確認拍賣細節界麵。李警官指屏,聲斬釘截鐵:“電子記錄加文件原件,鐵證如山!我們將啟國際協作,聯係所有買家揭騙局!還顧家清白!”他轉視顧雲深懷中帆布包,“這些拍賣策劃案與假樣,皆警示物證。案結後,我建議文化館專題展覽,讓世人看清:真正文化傳承,非牟利工具!需用心守護,敬畏傳承!”
夜色籠地,廢棄紙廠被警燈封鎖如封印巢穴。墨影被警架向警車,上車前不甘回望假箋堆,眼中瘋狂褪為空絕望。掙紮徒勞,候他法律嚴懲。
顧雲深獨立鏽門外,夜風吹發涼。他低頭看手中假箋樣本,劣質金粉警燈下反射虛浮光。沈硯辭近前,無聲抽走樣本,揚手準扔旁垃圾桶。“彆讓汙穢臟手。”聲低暖驅寒,“走,回家。老周定煮好臘梅粥,在問渠齋等我們。”家暖食香似驅散陰冷。
老陳抱稍平複緊摟他頸的念念,至顧雲深前深鞠躬:“顧先生,沈先生……大恩不言謝!你們救念念,給我女二命……更是打醒我這糊塗蛋,讓我找回當年學藝修複古籍純粹初心。我老陳發誓,今後洗心革麵,踏實修書,教孩子基本功,絕不再碰造假勾當!”聲沙啞卻堅定。
顧雲深忙扶起老陳,看他通紅眼與念念依賴臉,輕搖頭:“陳師傅,莫如此說。是你在最後關頭擇回頭,擇良知親情。此擇最重,最難得。”目光真誠溫暖。
車駛離警燈映照紙廠,融都市車流。顧雲深望窗外掠過的霓虹夜色,玻窗映他疲卻清亮眸。忽心感墨影天衣無縫上陷,在真力前不堪一擊。此力如爺爺常言“燼中熾焰”——非僅技藝堅持,更是深入骨髓信念。此火,是對千年文脈刻骨敬畏,對無辜弱小本能守護,是危難時並肩信賴無畏勇氣。它能在滔天利誘前守純淨初心;能在傳承被褻瀆時挺身而出;更能在深暗裡為迷途照亮歸路,暖而堅定。
“對了,沈硯辭,”顧雲深轉頭破車廂靜,眼閃破繭重生光,“下周三那‘拍賣會’,我們無需取消。”沈硯辭疑看他待言。顧雲深嘴角揚自信弧:“我們反其道,在問渠齋辦真‘顧家冷金箋藝術與守護展’!展爺爺珍藏真箋、修複筆記、工藝心得,講他與‘鳩鳥’周旋護文物故事!讓被蒙蔽買家及眾關注者親見真顧家傳承!讓他們體會:匠心、誠信、守護文脈赤誠心,金錢永難買!”
沈硯辭一怔,眼爆讚賞明光:“妙!釜底抽薪,化被動為主動!此最有力反擊!”他興奮補,“我們邀老陳念念為特彆嘉賓!讓老陳現場講迷失至找回初心路,述真修複師應有操守!讓孩子們唱爺爺‘古籍守護歌謠’!讓此展非僅文物展示,更成對墨影之流商騙最響亮宣言!讓‘燼中熾焰’照亮眾眼!”
車向問渠齋駛去,窗外萬家燈火如夜幕璀璨星,溫柔映車廂升騰暖意希望。顧雲深感此久違安寧力,知此抗商陷守傳承尊嚴戰,或未全終,但今夜他們已贏最關鍵局——他們守住顧家冷金箋清白價值,守住內心不容玷汙初心,亦守住危難中淬煉信任情誼。而象征顧家精神、永不熄的“燼中熾焰”,必在未來每場守護中燃更熾烈明亮,為承千年文脈傳承路,照亮每需堅守角落前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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