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上了那條通往未知的鐵軌。
腳下的金屬傳來一種詭異的生命感,仿佛不是冰冷的鋼鐵,而是某種沉眠巨獸的脊椎,脈動微弱卻持續不斷,每一次震動都順著鞋底爬升至腳心,像有無數細小的觸須在皮肉下蠕動。寒意並非來自溫度,而是一種觸覺上的腐朽感——如同指尖劃過陳年棺木的漆麵,粗糙、黏膩,又帶著一絲溫熱的呼吸。
每一步落下,整片鐵軌森林都隨之輕微地顫抖,軌道接縫處迸出幽藍的電弧,劈啪作響,聽覺上如同遠古鐘磬在地底回鳴;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焦油混合的腥氣,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灼燙的沙塵,嗅覺被壓迫得幾近窒息。
林小軌半透明的身影漂浮在他前方,像一盞引路的幽魂燈籠。她的輪廓邊緣泛著青白色的冷光,隨步伐微微波動,視覺上如同水波中的倒影;她嘴唇無聲開合,低語著一個個早已被遺忘的名字——那是百年前被埋葬在這片土地下的築路工人的姓名。那些名字不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林昭耳道深處震顫,聽覺如被細針刮擦,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泥土的潮濕與骨骼碎裂的悶響。
胸口的打卡器殘片陡然升溫,觸覺如烙鐵貼膚,灼痛穿透皮肉直抵胸骨,皮膚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紅痕,仿佛血管正被熔化的金屬灌注。
一行斷續的墨色文字在他腦海中浮現:“檢測到初代宿主殘留意識……正在解析‘鐵心釘’協議……”
協議二字剛一閃現,林昭猛地雙膝跪地,一聲悶哼都發不出來。
無數淒厲的哭喊、絕望的咒罵、臨死前的哀求如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他的精神防線!那不是聲音,而是靈魂層麵的尖嘯——像是千萬根生鏽的鋼釘同時刺入顱腔,聽覺與痛覺徹底混淆;他能“看見”那些怨念的顏色:深褐如凝血,黑紫如屍斑,在視野中翻滾沸騰;他甚至能“嘗”到它們的味道——鐵鏽、膽汁與腐爛土壤的混合,令人作嘔。
那是被活埋的工人最後的怨念,他們的血肉被鐘離家族用符咒煉化,成了支撐這龐大地下網絡的“血基”,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林昭被地脈怨念吞噬的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黑市的地下直播間裡,方寸正對著鏡頭,臉上掛著病態的狂熱。
他高高舉起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紙,展示給屏幕前數以千萬的觀眾:“各位,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命紋貼3.0’!我們將林昭瀕死時釋放的語源晶血共振頻率,與命簿殿每月初七泄露的金筆殘跡融合,製成了這張可以直接貼在皮膚上的活性符紙!”
直播間瞬間被瘋狂的彈幕淹沒。
無數人一擲千金,隻為求得一張。
一個剛拿到貨的買家迫不及待地將命紋貼按在自己手腕上,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縮緊,化為深不見底的墨色,觸覺上皮膚如被蟻群啃噬,喉嚨裡發出一聲滿足而空洞的低語:“打卡成功。”
同一時刻,城市各處,成千上萬個貼上命紋貼的人做出了同樣的舉動。
他們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的木偶,齊齊抬頭望向天空。
在那裡,一個巨大的打卡器虛影悄然浮現,一道道墨跡從虛影中如黑色河流般奔湧而出,精準地與地下的地鐵線路圖完全重合!
中央監控室裡,沈硯死死盯著屏幕上蔓延的墨跡,身體抖得像篩糠。
他顫抖著手按下錄製鍵,聲音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不是在對抗瘋劫……瘋劫隻是個開始……他在成為瘋劫本身!”
鐵軌森林深處,林小軌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抱住腦袋,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
她不再低語工人的名字,而是用一種古老到無法辨識的語言,嘶吼出一段殘缺的古咒:“以血為軌……以聲為鑰……以瘋為名,敕令九幽……”
隨著咒語響起,她的身體變得愈發透明,仿佛即將消散在空氣中。
而她腳下那堅實的鐵軌,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鏽蝕、崩解、化為齏粉!
林昭胸口的打卡器爆發出尖銳到極點的蜂鳴,血紅色的警告文字瘋狂刷新:“警告!地脈意識被咒語喚醒,試圖重啟仙宮!需立即植入‘鐵心釘’穩定地脈!”
“林昭!”蘇慕手機裡傳來歐陽炬急促的咆哮,“聽者組織已經鎖定了你們所在的區域,三分鐘!三分鐘後,靜音科的特勤將啟動‘聲波湮滅炮’,將那片區域連同地脈怨念一起從物理層麵徹底抹除!”
三分鐘!
林昭猛地抬頭,視線穿透層層疊疊的扭曲樹影,望向鐵軌森林的最深處。
那裡,一座由無數列車殘骸堆砌而成的詭異祭壇上,赫然擺放著九根鏽跡斑斑、從中斷裂的巨大鐵釘。
每一根斷釘上,都纏繞著一個模糊不清、痛苦掙紮的殘魂,視覺上如煙霧凝結的人形,不斷扭曲、拉長,發出無聲的哀嚎——但林昭能“聽”見,那是一種指甲刮過玻璃的高頻震顫,直擊腦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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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時間猶豫了!
林昭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他毫不遲疑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殷紅的鮮血帶著體溫滴落,在空中劃出細小的弧線,隨即被鐵心釘吸附,發出“滋”的輕響,嗅覺捕捉到血肉焦化的一瞬腥甜。
他將鮮血塗抹在那根老鐵匠留給他的、唯一完整的鐵心釘上,隨即用儘全身力氣,將這根灌注了他精血的鐵心釘,猛然刺向腳下所有軌道的交叉核心點!
“噗嗤!”
鐵釘沒入地麵的瞬間,仿佛刺穿了大地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