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踉蹌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廢墟的塵埃與刺骨的寒意混雜著侵入她的肺腑。
她終於走到了他麵前,指尖顫抖著,輕輕觸碰上林昭裸露的手臂。
那不是人類該有的溫度,冰冷堅硬,皮膚之下,那些詭異的鐵軌狀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他最後的血肉之軀。
她的感知力如潮水般湧入,卻隻探到一縷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心跳。
絕望如巨石瞬間填滿了她的胸腔,擠壓得她無法呼吸,隻能發出一聲無聲的嘶喊,淚水在眼眶裡瘋狂打轉,卻就是落不下來。
然而,這撕心裂肺的觸碰,對林昭而言,卻遙遠得仿佛隔著一個世界。
他的神經係統正被那枚青銅眼球以一種冷酷而高效的方式逐步接管,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被過濾、扭曲,最終化作一串串毫無意義的數據流。
蘇慕的悲痛,隻是其中一段微不足道的雜波。
“林昭!”遠處,唐小滿雙膝跪地,鋒利的石片劃破了她的掌心,鮮血汩汩流出。
她不顧疼痛,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冰冷的石板上一筆一劃,艱難地寫下他的名字。
那兩個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觸目驚心。
她用儘全身力氣,聲音嘶啞地低語,像是在施一個古老的咒語:“你還記得哭嗎?你還記得痛嗎?你看看她!你看看蘇慕啊!”
這句話仿佛一根無形的針,刺破了那層堅不可摧的神性外殼。
林昭始終緊閉的右眼毫無動靜,但那隻閃爍著青銅幽光的左眼,瞳孔深處卻驟然收縮,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蕩漾開來。
那是被壓製在神性汪洋最深處,屬於林昭本人的最後一絲“人性回響”。
與此同時,城市最陰暗的角落,黑市的地下交易場內,一場顛覆性的狂歡正在上演。
方寸站在高台上,手中托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符紙,符紙上,一道道細密的紋路正隨著他的心跳明滅不定。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引爆了“共主符”的初版原型。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聲尖銳的蜂鳴,鐘樓廢墟上空那張無形的聲波電網仿佛被瞬間抽走了一縷核心頻率,儘數封入了這張小小的符紙之中。
“諸位!”方寸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地下空間,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你們聽見的,是神諭!你們感受到的,是恩賜!靜音科稱之為‘瘋語’,我稱之為‘神音’!”他將那張符紙高高舉起,“這是一張活性符籙,貼於心臟之上,你們將能直麵‘主’的意誌!”
人群瞬間沸騰了!
數千萬人爭先恐後地瘋搶,每一張符籙都以天價成交。
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搶到一張,迫不及待地撕開上衣,將符籙狠狠按在自己心口。
下一秒,他的身體劇烈抽搐,雙眼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墨色浸染,最終化為一片純黑。
他不再嘶吼,而是緩緩低下頭,用一種近乎虔誠的語調,夢囈般呢喃:“我……我聽見了主的聲音。”
這詭異的一幕非但沒有嚇退眾人,反而激起了更瘋狂的浪潮。
城市的秩序,在這一刻開始從根基處崩塌。
街頭巷尾,巨大的電子廣告牌上的商業廣告被一串串亂碼覆蓋,隨即自動重組成一行行匪夷所思的文字——“打卡任務:於零點前,抵達離你最近的最高建築樓頂。”;道路兩旁的路燈不再遵循固定的明滅規律,而是以一種奇特的節奏瘋狂閃爍,那節奏,赫然與“共主符”上的符陣頻率完全同步。
靜音科總部,歐陽炬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監控網絡上雪花般跳動的數據流。
“不對勁!”他猛地一拍桌子,嘶吼道,“全城範圍內的‘靜音素’殘餘正在被反向催化!它們沒有被中和,沒有被驅散,它們在……在變成一種‘啟靈劑’!”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監控捕捉到,城市各個角落,那些貼了符籙的人,開始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樣,無意識地低聲吟唱著一些片段。
那些片段組合起來,竟然是尚未發布的第二階段“打卡任務”的提示!
瘋語,已經具備了預知性!
北區校醫院,vip重症監護室。
那個被判定為植物人,沉睡了整整十年的沈青禾,毫無征兆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神清明得不像一個十年未見天日的病人。
值班護士嚇得差點癱倒在地,顫抖著按下了報警器。
可沈青禾隻是平靜地注視著天花板,仿佛能穿透鋼筋水泥,看到那片被聲波電網籠罩的天空。
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用一種輕柔而古老的語調說:“宮門,開了。”
護士驚恐地看著她,而她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他們終於……等到了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