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路_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8章 血路(1 / 2)

夕陽墜得急迫,像塊燒紅的烙鐵沉進荒原儘頭,把天際燒得一片滾燙。最後一點餘暉舔過劉雙喜的臉時,他左腳的腫脹已經漫過了腳踝,草鞋早被膿血泡得發漲,每挪一步,斷裂的趾骨就像在肉裡碾過,腐肉摩擦著草繩的刺痛,混著蠅蟲嗡嗡的振翅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勒得他眼前發黑。

有幾隻綠頭蒼蠅竟順著他肋下的傷口鑽進去,卵蟲在皮肉裡蠕動的癢意,比刀割還難忍。他想伸手去摳,卻連抬胳膊的力氣都快沒了,隻能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唾沫砸在乾裂的土塊上,瞬間洇成個深色的小坑。

喉嚨裡像是塞了把燒焦的麥秸,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貨郎留給他的錫壺晃了晃,空蕩蕩的回響在荒原上蕩開,像誰在暗處冷笑。他掀起壺蓋往嘴裡倒,隻滴下幾滴渾濁的鏽水,砸在舌頭上,又苦又澀。

“爹……爹……”

風聲裡突然滾過拴柱的哭喊,細細的,像根生鏽的針,猝不及防紮進耳膜。劉雙喜猛地回頭,脖頸的筋絡繃得像要斷裂——荒野上隻有幾叢枯茅在風裡抽搐,遠處的沙丘被暮色揉成模糊的團塊,哪有半個人影?

他抬手按在額頭上,掌心的滾燙燙得自己一哆嗦。燒糊塗了,他想,可那聲音卻黏在耳膜上,一下下往腦子裡鑽。他仿佛看見拴柱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手裡攥著半塊糠餅,眼巴巴望著他出門的方向,小臉上還掛著沒擦淨的鼻涕。

懷裡的小布偶被汗浸得硬邦邦的,布麵磨出的毛邊紮著胸口。貨郎臨死前那雙凹陷的眼睛又浮了上來,眼皮上的汙垢遮不住那點灰敗的光,還有氣無力吐出的那句“下輩子,投個太平年月”,像塊冰碴子堵在他喉嚨裡。

“老子偏不信這個邪!”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碎石子硌得指骨生疼,倒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攥緊貨郎刀的手沁出冷汗,刀柄上的布條磨得掌心發疼,他佝僂著背,繼續往前挪,每一步都在地上拖出條歪歪扭扭的血痕。

後半夜的風帶著冰碴子,刮在臉上像小刀子割。劉雙喜被一陣嗚咽聲拽出昏沉——不是風聲,是活物的動靜,黏糊糊的,裹著腥氣。

他猛地睜開眼,黑暗裡兩點綠火正懸在半空,離他不過三尺遠。

狼。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劉雙喜的手像鐵鉗似的攥緊貨郎刀,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那畜生的鼻息噴在他臉上,混著腐肉和野腥的臭味,熏得他胃裡翻江倒海。它不急著撲上來,隻是繞著他打轉,尾巴尖偶爾掃過他的腳踝,毛茸茸的,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滾……滾開!”他想吼,喉嚨裡卻隻擠出砂紙摩擦似的嘶聲。

狼突然低嚎一聲,前爪在地上刨出兩道淺溝。劉雙喜看見它齜出的獠牙上掛著血絲,腥臭的涎水順著嘴角往下滴。沒等他反應過來,黑影已經撲到眼前——他憑著本能揮刀橫劃,刀刃在月光下劈出一道冷弧,“噗”的一聲,狼的前爪被削掉半截,血珠濺在他臉上,溫熱的,帶著鐵鏽味。

畜生痛得人立起來,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咆哮,獨眼剛才被削掉的那隻眼睛已經糊滿血)裡的凶光更盛。它晃了晃腦袋,再次猛撲過來,利爪直取他的咽喉——

劉雙喜閉著眼將刀往前死命一送!

“噗嗤!”

刀刃沒入皮肉的悶響格外清晰。溫熱的狼血順著刀柄往下淌,浸透了他的袖口。他睜眼時,狼的喉嚨正汩汩往外冒血,可那畜生臨死前還是一爪子撓在他大腿上,粗硬的趾甲撕開皮肉,帶出一串血珠,疼得他眼前一黑。

狼屍重重壓在他身上,腥臭味鋪天蓋地湧來。他癱在地上大口喘氣,胸口的傷被壓得發疼,貨郎刀的刃口崩了個豁口,木柄上的布條吸飽了血,沉甸甸地墜著。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來,笑聲嘶啞得像破鑼,眼淚卻順著眼角往下滾,混著臉上的血和狼血,在下巴上彙成小股往下滴。

這把跟著貨郎走南闖北的刀,終究還是護了他一命。

天快亮時,遠處滾過一陣悶雷,像有無數麵大鼓在雲層裡擂動。

劉雙喜費力地抬頭,看見西北方的雲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過來,黑得像潑翻的墨汁,邊緣處偶爾閃過一道慘白的電光,照得荒原上的枯骨泛出冷光。他心裡猛地一沉——這荒原上的暴雨從不是救命的水,是能把人骨頭都衝散的閻王。

果然,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雨點就砸了下來。起初是豆大的水珠,砸在臉上生疼,轉眼間就變成了瓢潑之勢,雨線密得像張白網,把天地間的一切都罩在裡頭。他想找個地勢高的地方躲一躲,可腳下的泥地早就成了爛漿,剛邁出一步就踉蹌著往下滑——整個人順著陡坡滾了下去。

“嘩——!”

洪水像脫韁的野馬從山穀裡衝出來,裹挾著泥沙、斷木和動物的屍骸,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劉雙喜剛嗆了口渾水,就被一股巨力卷得翻了個身,他胡亂抓著,指尖突然觸到一根粗糙的樹乾,死死攥住的瞬間,洪水已經漫到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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