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囚牢_旱魃:隴塬骸骨三百萬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25章 囚牢(1 / 1)

雨絲織成密網,把黑鬆溝裹了整整四天。山風裹著潮氣撞在崖壁上,哨棚的帆布被吹得“嘩啦”響,劉雙喜站在崖邊,指節反複摩挲著腰間的槍——這槍是劉誌剛親手遞給他的,槍柄上還留著老夥計常年握槍磨出的薄繭。這樣纏人的雨,他記不清上次見是哪年了,隻記得從前每到雨季,他和劉誌剛總帶著狗娃在山坳裡練瞄準,雨水打濕了槍托,兩人卻笑得比太陽還亮。如今槍還在,人卻沒了消息,隻剩滿山冷雨,把鬆溝的石頭都泡得發沉。

“劉叔,陳三哥讓我喊你,賀隊長的燒又起來了,臉燙得嚇人。”狗娃的聲音從身後鑽出來,少年披著塊打了補丁的油布,褲腳卷到膝蓋,沾著的泥點子被雨水衝得往下淌。劉雙喜回頭時,正看見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眼底的紅還沒褪乾淨——這幾天他守完哨就往劉花的窯裡紮,幫著遞草藥、燒熱水,夜裡就蜷在窯門口,說“賀大哥醒了喊一聲,我聽得見”。

兩人踩著滑膩的泥路往村裡走,路過馮偉家時,院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壓抑的咳嗽聲。馮嬸這幾天像抽走了魂,白天幫著婦女們熬稀粥,夜裡就坐在炕邊摸棟子和虎子的舊布偶,眼睛腫得像兩顆浸了水的核桃。前兒馮偉要把布偶收進櫃子,她抱著不放,說“孩子們要是回來,見不著布偶該慌了”,一句話讓馮偉紅了眼眶,到現在都沒再提收東西的事。

窯洞裡比外麵暖些,劉花正跪在炕邊,用帕子蘸著涼草藥水給賀峻霖擦額頭。賀峻霖躺在鋪著乾草的土炕上,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乾裂得起了皮,眉頭擰成個疙瘩,嘴裡斷斷續續地念:“老劉……彆往前衝……小心陷阱……”劉花的手頓了頓,帕子上的水順著賀峻霖的臉頰往下流,混著她的眼淚滴在炕席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怎麼樣?”劉雙喜走過去,聲音壓得低低的,怕驚著炕上的人。陳三蹲在炕角,手裡攥著一把曬乾的柴胡,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剛喂了退燒藥,可燒總退不下去,他腿上的傷口還在滲血,村裡的草藥窖空得差不多了,再不想辦法,怕是撐不住。”他指了指炕邊的陶碗,碗裡盛著黑乎乎的藥湯,“這是最後一點止血的藥了,得去後山采新的。”

“我去!”狗娃突然站直身子,挺了挺肩膀,胳膊上的腱子肉繃得緊實,“我熟後山的路,張哥以前教我認過草藥,柴胡、蒲公英我都認得,再帶上柴刀,遇著野豬也不怕。”劉雙喜剛要開口阻攔,就見少年從懷裡摸出個布包,裡麵是半塊乾硬的窩頭:“劉花姐給我準備了乾糧,傍晚就能回來,賀大哥等著用藥呢。”

劉花擦了擦眼淚,把自己的油布遞過去:“我跟你一起,多個人多雙眼睛,還能快些。”她又往狗娃兜裡塞了個陶壺,“裡麵是熱水,路上冷了喝兩口。”狗娃點點頭,攥緊柴刀就往窯外走,腳步穩得像踩在平地上,一點不像十七八歲的孩子。

兩人走後,窯洞裡靜得隻剩賀峻霖的呼吸聲。劉雙喜坐在炕邊,看著賀峻霖蒼白的臉,想起三天前取子彈的模樣——當時賀峻霖發著高燒,牙關咬得死死的,劉花拿著磨尖的鐵片,手抖得厲害,眼淚落在賀峻霖的腿上,卻沒敢停,直到子彈“叮”的一聲掉進陶碗,她才癱坐在地上,抱著賀峻霖的腿哭:“這腿怕是保不住了,以後可怎麼走路啊……”

正想著,賀峻霖突然哼了一聲,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劉雙喜趕緊湊過去,聲音都有些發顫:“峻霖?你醒了?能聽見我說話不?”賀峻霖的視線有些模糊,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陳三趕緊端過藥碗,劉雙喜小心翼翼地把賀峻霖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裡,陳三一勺一勺地把藥湯喂進去,藥湯苦得嗆人,賀峻霖卻沒吐出來,隻是皺著眉往下咽。

“老劉……”賀峻霖終於擠出兩個字,眼神往門口飄,像是在等什麼人。劉雙喜心裡一沉,彆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可瞞不住,隻能低聲說:“我們從嶽禦寺撤的時候,沒見著他……後來聽說,他被國民黨的人帶走了。”賀峻霖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睛裡的光瞬間暗了下去,他緊緊攥住劉雙喜的胳膊,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卻沒哭,隻是胸口起伏得厲害,像是在忍著什麼。

遠在西安北郊的監獄裡,皮鞭抽在皮肉上的聲響混著嘶吼,在潮濕的牢房裡撞來撞去。劉誌剛被綁在木樁上,衣服早被血浸透,貼在身上結成硬殼,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掛著血沫。張楊衛站在他麵前,手裡把玩著皮鞭,皮鞋踩在地上的水窪裡,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聽得人心裡發毛。

“劉誌剛,你說你這是圖啥?”張楊衛笑著,語氣裡滿是嘲諷,“你要是說了你們常待的據點在哪,你那些兄弟藏哪了,我立馬給你鬆綁,好酒好肉伺候著,不比在這受這份罪強?”他抬手拍了拍劉誌剛的臉,指尖沾了血,“咱們以前在一個營待過,我知道你骨頭硬,可硬骨頭也經不住這麼熬,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再撐下去,可就真沒機會見你那些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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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剛慢慢抬起頭,眼神裡像燃著野火,他往張楊衛臉上啐了一口血沫,聲音沙啞卻有力:“呸!狗漢奸!當初要不是你臨陣倒戈,弟兄們能死那麼多?想讓老子招供?做夢!”張楊衛摸了把臉上的血,笑容瞬間沒了,抬手給了劉誌剛一巴掌,打得他的頭偏向一邊,嘴角又溢出鮮血。

“好,好個硬骨頭!”張楊衛咬著牙,轉身對旁邊的侍衛喊:“給我打!往死裡打!我倒要看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侍衛舉起皮鞭,狠狠抽在劉誌剛身上,撕心裂肺的疼傳來,劉誌剛卻沒再喊,隻是死死咬著牙,額頭的冷汗往下淌,視線漸漸模糊。可他的腦子裡卻很清楚,他想起和劉雙喜在山坳裡練槍的日子,想起馮偉老婆蒸的玉米餅子,想起狗娃第一次射中靶心時興奮的模樣——他不能招,他要是招了,黑鬆溝的人就全完了。

侍衛打累了,把皮鞭扔在地上,喘著粗氣。張楊衛蹲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劉誌剛,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不說?”劉誌剛看著他,突然笑了,笑得滿嘴是血:“你就是打死我,也彆想知道半個字……我那些兄弟,會替我報仇的。”

張楊衛臉色鐵青,站起身一腳踹在劉誌剛的肚子上,劉誌剛悶哼一聲,一口血吐在地上。“把他關起來!不給水不給飯!我倒要看看,他能撐幾天!”侍衛解開繩子,劉誌剛像一攤爛泥似的倒在地上,意識漸漸飄遠,手卻悄悄攥緊了一塊從木樁上掰下來的尖銳木片——這是他剛才趁侍衛不注意藏的,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黑鬆溝的雨還沒停,狗娃和劉花已經到了後山。草長得比人高,雨水打濕了衣服,貼在身上涼得刺骨。狗娃走在前麵,用柴刀砍斷擋路的荊棘,時不時回頭喊:“劉花姐,你慢點,這坡滑。”劉花跟在後麵,眼睛盯著地麵,仔細找著柴胡和蒲公英——這些草藥是賀峻霖的希望,她不能漏一株。

“狗娃,你看這個是不是?”劉花蹲下身,指著一株長著黃色小花的植物。狗娃跑過來,扒開葉子看了看,點頭說:“是蒲公英,止血效果好,咱們多采點。”兩人蹲在地上,手指被草葉劃得滿是小口子,滲出血珠,卻沒在意,隻是一個勁地往布包裡裝。

采了半個時辰,布包已經鼓得像個小包袱。狗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劉花姐,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賀大哥還等著用藥呢。”劉花剛要起身,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簌簌”的聲響,她趕緊拉住狗娃,示意他彆出聲。兩人躲在一棵大樹後麵,屏住呼吸,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一隻野鹿從草叢裡鑽出來,低著頭啃草。狗娃鬆了口氣,剛要說話,就見野鹿突然抬起頭,警惕地盯著前方,轉身就跑。狗娃臉色一變:“不好,肯定有人!”他拉著劉花躲進更深的草叢,手裡緊緊攥著柴刀,指節泛白。

沒過多久,幾個穿著國民黨軍裝的士兵走了過來,手裡端著槍,嘴裡罵罵咧咧的:“這鬼天氣,還讓咱們搜山,哪有人影啊!”“就是,李隊座那邊還沒消息,局座都快氣瘋了,咱們要是找不到人,回去又得挨罰。”“彆廢話了,趕緊搜,搜完早點回去躲雨。”

狗娃和劉花屏住呼吸,看著士兵走遠,才敢從草叢裡出來,臉色都有些發白。劉花拉著狗娃的胳膊,聲音發顫:“快走,咱們得趕緊回村,把這事告訴馮叔他們,國民黨的人已經到後山了!”狗娃點點頭,兩人沿著山路往回跑,雨水打在臉上,連眼睛都睜不開,卻不敢放慢腳步。

回到村裡時,天已經擦黑。狗娃和劉花直奔劉花的窯,剛進門就看見賀峻霖靠在炕上,劉雙喜坐在旁邊,陳三正給他換藥。“馮叔呢?”狗娃喘著粗氣,把手裡的草藥往炕上一放,“我們在後山遇見國民黨的士兵了,他們在搜山!”

劉雙喜臉色一變,剛要起身,就見馮偉從外麵走進來,身上的衣服全濕了,手裡拿著一張揉皺的紙條:“剛從山下的聯絡點收到消息,國民黨要派大隊伍來搜山,說是要抓‘漏網的共黨’。”

賀峻霖聽到這話,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卻因為腿傷疼得倒抽一口冷氣。劉花趕緊扶住他:“你彆亂動,腿還沒好。”賀峻霖擺擺手,看著馮偉,聲音沙啞:“不能讓他們搜到鬆溝,村裡還有老人和孩子,得想辦法把他們引開。”

馮偉點點頭,把紙條放在炕上:“我跟幾個老人商量過了,後山有條暗道,能通到山外的山洞,咱們先把老人和孩子送到山洞裡,留下咱們幾個,在山上設埋伏,把他們引去彆的地方。”

“我留下!”狗娃舉起手,眼睛亮得像星星,“我熟山路,能給他們帶路,還能幫著設陷阱,張哥以前教過我怎麼挖陷阱。”劉雙喜也說:“我也留下。”

劉花端著熬好的藥湯走過來,遞給賀峻霖:“你先把藥喝了,我也留下,我會治傷,要是有人受傷了,我能及時處理。”馮偉沒反對——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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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黑鬆溝的人就動了起來。婦女們幫著老人和孩子收拾東西,把僅有的乾糧和水裝在布包裡,狗娃和劉雙喜帶著幾個年輕小夥,在後山的路上挖陷阱,埋土炸彈——這些土炸彈是用煤油和石頭做的,威力不大,卻能拖延時間。

馮偉的妻子抱著棟子和虎子的布偶,走到馮偉身邊,聲音輕得像羽毛:“你要小心,我在山洞裡等你回來。”馮偉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放心,我會回來的,咱們還要一起看著鬆溝好起來。”

半夜時分,老人和孩子都送到了山洞。馮偉、劉雙喜、狗娃、劉花四個人留在村裡,守在山口的哨棚裡。雨已經小了,隻剩下零星的雨絲,風也停了,整個鬆溝靜得可怕,隻有遠處傳來幾聲狼嚎,在山穀裡蕩來蕩去。

“馮叔,你說誌剛哥現在怎麼樣了?”狗娃坐在篝火旁,手裡磨著柴刀,火星子濺在地上。馮偉歎了口氣:“誌剛是個硬骨頭,肯定不會認輸的。”他想起以前的日子,他和劉誌剛、賀峻霖一起在鬆溝練兵,劉誌剛總說“黑鬆溝是咱們的家,得守住”,現在家還在,人卻沒了消息。

劉雙喜看著篝火,突然說:“以前每到雨季,我和誌剛總帶著狗娃去打兔子,誌剛的槍法準,每次都能打到兩三隻,回來給大家燉兔肉吃。”狗娃聽著,嘴角彎了彎,又很快垂下去:“我還等著誌剛哥教我新的刀法呢。”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就聽見山口傳來腳步聲。狗娃趕緊吹滅篝火,四個人躲到哨棚後麵的草叢裡,緊緊盯著山口。沒過多久,幾十個穿著國民黨軍裝的士兵走了過來,手裡端著槍,領頭的是張楊衛的手下李副官。

“都給我仔細搜!一個角落也彆放過!”李副官喊著,聲音裡滿是囂張。士兵們散開,在村裡亂翻,狗娃看著他們踢翻村民的陶罐,氣得攥緊了柴刀,想要衝出去,卻被劉雙喜按住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過多久,村裡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士兵的慘叫聲。“怎麼回事?”李副官喊道。一個士兵跑過來,臉色發白:“副官,有陷阱!還有土炸彈,小王他們受傷了!”

李副官氣得直跺腳:“一群廢物!給我往山上搜!他們肯定在山上!”士兵們不敢耽誤,朝著後山跑去。馮偉他們跟在後麵,腳步很輕,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後山的路上,狗娃早就設好了陷阱。士兵們剛走沒幾步,就有人掉進陷阱裡,裡麵插著尖尖的木頭,疼得士兵大喊大叫。李副官氣得罵娘,命令士兵們小心,可還是不斷有人掉進陷阱,或者踩響土炸彈。

就在這時,劉花突然指著前麵,小聲說:“你們看,那個人在乾嘛?”馮偉他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穿著國民黨軍裝的士兵,偷偷往山下跑,手裡還拿著一張紙條。

“他肯定是去報信的!”劉雙喜壓低聲音說。狗娃站起身,說:“我去追他!”沒等馮偉阻攔,他就衝了出去,跑得飛快,像隻靈活的小豹子。士兵見有人追來,嚇得加快了腳步,可沒跑幾步,就被石頭絆倒了,紙條掉在地上。

狗娃跑過去,一把按住他,柴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老實點!不然我不客氣!”士兵嚇得渾身發抖:“彆殺我,我隻是個小兵,我也是被逼的!”狗娃撿起紙條,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劉誌剛拒不招供,關押於北郊監獄,速派隊伍支援搜山,務必肅清殘黨。”

狗娃拿著紙條跑回來,遞給馮偉。馮偉看完,手指都在抖:“誌剛還活著!咱們得想辦法救他!”賀峻霖還在村裡養傷,要是知道劉誌剛還活著,肯定會高興的。可現在國民黨的人還在搜山,救劉誌剛的事,得從長計議。

“先把這些人引走再說。”劉雙喜說。馮偉點點頭,對狗娃說:“你熟悉山路,把他們引到西邊的斷崖去,那裡路窄,他們不敢追太近。”狗娃點點頭,轉身就往西邊跑,故意發出聲響,吸引士兵的注意。

“在那邊!快追!”李副官喊著,帶著士兵們追了過去。馮偉他們跟在後麵,等士兵們快到斷崖時,劉雙喜點燃了早就準備好的火把,扔在旁邊的乾草堆裡,火“騰”地一下燒起來,擋住了士兵的路。

“不好!有火!”士兵們嚇得往後退。李副官看著大火,又看了看黑漆漆的斷崖,氣得咬牙:“撤!先撤回去!”士兵們趕緊往後退,很快就消失在山林裡。

馮偉他們鬆了口氣,回到村裡時,天已經亮了。賀峻霖還在炕上躺著,見他們回來,趕緊問:“怎麼樣?他們走了嗎?”劉雙喜點點頭,把紙條遞給賀峻霖:“誌剛還活著,被關在北郊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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