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
大夢世界的聲音也從體內傳出,罕見地帶著幾分難掩的興奮。
那種劫後餘生、死裡逃生的快感,在這一刻感染了陸離。
哪怕他的身體此刻破敗如枯木,哪怕傷痕累累、幾近油儘燈枯,他仍感到某種濃烈的生之本能正在重新燃起。
可這種微弱的振奮,轉瞬便被新世界的壓迫所吞沒。
陸離很快察覺到了不同。
天地的規則……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了。
這種清晰,不是豁然明悟的那種,而是如同被沉重鐵網籠罩的沉實與鈍感,靈力的流動被一種更高層次的法則輕易禁錮,哪怕隻是嘗試動一動手指,身體都仿佛陷在瀝青之中,僵硬、遲緩、無力。
“……動不了。”
他低聲咕噥,艱難地眨了眨眼。
不僅如此,一種極其深刻的“殘缺感”也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仿佛是靈魂深處被強行撕扯掉了一角。
這感覺很玄,卻無比真實。
就像是一個本該圓滿的靈體,被塞進了一個不相容的殼中。
哪怕空氣中靈氣濃鬱得驚人,肌體恢複速度也在加快,但這種從根本上無法填補的缺失,卻愈發凸顯:
呼吸仿佛斷了一節氣脈;
丹田像是有一道鎖,永遠隻能運轉到某個節點;
神魂浮浮沉沉,不再與天地共鳴,而像是隔著一層幕布在“看世界”。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
自己不屬於這片天地。
“這就是……殘缺麼。”
他喃喃,喉嚨乾啞,聲音幾不可聞,“不是斷了條腿,不是少了滴血……是連靈魂,都和這世界格格不入了。”
然而,最為難熬的,仍不是傷口撕裂,也不是天地法則壓身,而是那種深入骨髓、幾乎要將人吞噬的饑餓感。
陸離的肚腹已乾癟得如同鼓皮,卻仍在咕嚕嚕地響個不停,那聲音在耳邊回蕩,如同野獸低語。
他覺得自己現在若是還有力氣,能活吞一頭蠻牛。
可偏偏,他連手指都動彈不得,隻能死死地貼在地麵,如一具破敗的枯屍。
就在他神誌漸漸發昏之時,耳朵動了動,忽然聽到了幾道人聲從遠處傳來。
“剛才……你看到沒?天上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去了哪兒?”
“不會是寶物出世吧?快找找!”
緊接著,是草叢被撥開的“沙沙”聲響,還有腳步踩在濕地上的細碎水聲。
“在那裡,在那邊!是個乾屍!”
話音剛落,一道陰影便遮住了他的臉。
陸離的眼皮費力地抬了抬,視野模糊,隱約看到一個穿著獸皮的小女孩,約莫十一二歲,麵容稚嫩,眼睛瞪得極大,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這乾屍還活著!”
小女孩驚呼一聲,“哥哥,快來看啊!他還沒死!”
陸離眼皮微微一顫,用神識掃過麵前之人。
下一刻,他心頭微震。
哪怕隻是個孩童,那小女孩神魂穩固,大約到了凝氣五層之境!
更詭異的是,她體內靈氣濃度之高,幾乎是長垣世界七八層的水平!
這種天地……太不尋常了。
他剛想再探,便聽到一道略顯粗獷的男音傳來。
那是個手持短弓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眉目英氣未脫,但全身卻沒有半點靈氣波動,分明隻是個凡人。
“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原來是個快死的人。”
他說話時帶著失望,眼神卻仍帶著一絲警惕。
小女孩卻倔強地往前一步,擋住了哥哥的去路:“哥哥,把他帶回村裡吧,他還沒死呢……”
那少年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地上的陸離身上,沉吟片刻,還是蹲下了身。
“帶回去……也不是不行。”
他語氣緩慢,卻帶著分明的警惕,“但得小心點。若是凡人,傷成這樣早該死透了;若是修士,卻又沒有儲物袋,也太古怪了。”
說著,他伸手在陸離身上仔細摸索了一遍。
衣袍破爛如絮,血痕斑駁,皮包骨頭,毫無氣息。
“沒靈獸袋,也沒儲物袋。”
他搖了搖頭,“這人身上乾乾淨淨,像是從天上直接掉下來的。”
他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笑,自語道:“算了,救回來看看也不虧……要是真是個跌境的修仙者,說不定還能教你點修行法門呢。
魚兒,你可是我們村,極少的有仙緣的好苗子呢?”
話音未落,他已經俯身,將陸離緩緩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