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無聲,時間在冥想的深海中緩慢流淌。
李虹天閉目端坐,意識卻仿佛漂浮在一條由無數抉擇與回憶彙成的長河之上。
那些被他刻意壓在心底的念頭,此刻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現。
而這個時候,被封印在識海中的係統,雖然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但是能引起他這樣的情緒,他現在的任務就完成了。
殺戮係統,這個係統終究有一天,認為自己會重出江湖的,隻要讓自己的宿主,繼續意識到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就行了。
這個時候,李虹天,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的起來。
如果他當初選擇順應……
腦海中浮現的,並非模糊的想象,而是清晰得刺目的畫麵。
那會是另一個李虹天,依舊是白衣絕塵,依舊是威震八荒,但眼神裡不會再有那絲揮之不去的疲憊與疏離。
他將高踞於雲端,接受萬修朝拜,一言可為天下法。
太極殿的榮光將空前熾盛,資源,權勢,美人,世間一切修士夢寐以求的東西,都將如潮水般湧向他和他所代表的勢力。
他可以輕易獲得所有修士發自內心的擁戴——隻要他願意對凡人的苦難視而不見,對弱者的哀嚎充耳不聞。
那些長老會真心實意地追隨他,因為他維護的是他們共同的利益;那些宗門會爭先恐後地投誠,因為他守護的是他們傳承的根基。
那是一條鋪滿鮮花與權柄的坦途,是通往完美領袖的捷徑。
他甚至不需要改變太多,隻需要閉上那雙能看見苦難的眼睛,隻需要讓心腸再硬上幾分。
這本就是修仙界千萬年來的生存法則,弱肉強食,天經地義。
可是……
那樣就真的好嗎?
擁有著滔天的權勢,無所不能的力量,以及天下所有的美人。
可是當你做這一切你的良心感到不安,你的理智告訴你這樣不對,那你就做著常人看來最快樂的事情,又能怎樣。
畫麵的邊緣開始滲出血色。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看見三百年前,那個被天魔族屠戮的邊境村莊。
殘垣斷壁間,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抱著已無生息的母親,睜著空洞的眼睛望著天空。那雙眼睛裡沒有淚,隻有徹底的絕望。
當李虹天趕到時,孩童隻是喃喃地問:“仙人,我們做錯了什麼?”
當時,得知自己的弟弟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己的殺意便按捺不住了,即便被攔了下來,那些沒有釋放的殺意全部都變成了深深的悔恨。
他看見六百五十年前,某個煉丹宗門為了煉製“萬靈丹”,暗中擄掠了上千凡人作為藥引。
當他率人破開那血腥的煉丹室時,那些被囚禁的人眼中最初閃過希望的光,隨即又化為更深的恐懼——他們連分辨誰是救星誰是劊子手的能力都沒有。
他更看見數年前,自己推行鐵律初期,那些德高望重的長老們痛心疾首的勸諫:“魁首,為了那些螻蟻般的凡人,值得嗎?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些許犧牲在所難免啊!”
這些畫麵,是他自穿越而來親眼所見的,是他道心上無法磨滅的烙印。
每一次回憶,都像是在心口刻下一道新的傷痕。
他想起了,在那個繁星滿天的夜晚,對著師父的靈位立下的誓言。
不是什麼宏圖大願,僅僅是一句樸素到可笑的話:“師父,我想試試看,我究竟能不能改變整個修仙界,如果不能的話,至少讓那些無法修煉的普通人,能像個人一樣活著。”
這個那些人,不是指修士,而是那些沒有靈根,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凡人。
在絕大多數修士眼中,他們與草木螻蟻無異,是資源的來源,是可有可無的螻蟻與背景板。
但在李虹天——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靈魂深處烙印著人生而平等理念的異客。
眼中,他們是人,是與他本源相同的生命。
曾經,他未穿越以前,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能改變世界的大英雄。
後來嘛這夢想就太過可笑,而且是無法實現的,因為為穿越的世界是如此的和諧美滿,而他的力量隻能為那原本和諧美滿的世界奉獻出一點點力量而已。
他本就沒什麼不凡的,而他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當英雄的夢變成了希望世界和平。
而他穿越而來之後,他變得不一樣了,他有能力,去改變這個世界了。
唯一不同的是,他還想不想。
這條守護凡人的路,他走得異常艱難。鐵律的推行,觸碰了修仙界萬年來的固有秩序和利益鏈條。
孤獨嗎?
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