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會麵後祁南山將自己關在祠堂中三天,終於在眾人心急如焚時,這個半生戎馬的老將作出了交還兵權的決定。
“爹,您決定了,當真如此?”
祁慕焱並非貪戀權柄之人,可他也明白侯府如今的處境,祁南山不肯退步自然是出於對侯府未來的考量。
“不如此能如何?臣總是無法對抗君的。”
“那便看開些,”祁慕焱笑了笑,翻身上馬後對祁南山說,“您今日陪兒子去跑跑馬可好?”
祁南山看著兒子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滿是欣慰和感動,他的兒子十七歲領兵,意氣風發,自是他的驕傲,如今見他這般寵辱不驚,更是心生歡喜,他皖南侯府的兒郎,能守得住榮耀,自然也能經得住磋磨,不就是個兵權麼,給便給了,安安心心做個帝王的馬前卒,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父子倆來到日常跑馬的山下,這裡有個天然形成的湖,山水相映,讓人心情舒暢,祁慕焱心中煩悶時總會來此處疏解情緒,今天本想陪父親散散心,不想這一向人跡罕至的地方卻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祁慕焱遠遠便看到一人身著白衣,騎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衣袂飄飄,仿佛跌落人間的仙子。
及至湖邊,隻見那人猛的一勒韁繩,馬嘶鳴著抬起兩條前腿,他卻毫無慌亂姿態,反倒有種信手拈來的從容,在波光粼粼的映照下,美的越發不真實。
“那是誰啊?”祁南山年紀大了眼神有些不太好,他眯著眼睛向湖邊看去,猶豫道,“看起來倒像是個少年人。”
祁慕焱早就被那背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直到祁南山叫了他兩次才堪堪回過神,若有所思地說:“不如我們走近些看看?”
江南民風開放,縱使祁南山是個老古板,也奈何不了一個喜好男風的兒子。得知自己的兒子也偏愛男子後,祁南山先是不分青紅皂白用軍棍抽的他一個月下不了床,後來看兒子那般又疼在心裡,最終無奈便逼著自己接受了,誰讓他祁南山護犢子,自己如此優秀的兒子,總不能將他趕出家門吧。
“你小子彆跟老子在這兒扭扭捏捏的,”祁南山撇撇嘴,兀自騎著馬往湖邊兩人的方向走去,“看上了就抓回去給我當兒媳。”
“爹,您彆衝動啊,我的爹誒!”
祁慕焱忙不迭跟上去,他是喜好男風不錯,但也沒到見一個愛一個的程度,他爹就這麼像個土匪似的衝過去,再彆讓人家告他個強搶民男,那皖南侯府的臉才叫真正的丟乾淨了!
誰知祁慕焱還沒追上去,祁南山倒是自己先停了下來。
“爹,您彆……”
祁慕焱想說的話全都卡在了嘴邊,隻因那人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向這邊看了過來,直至那瞬間祁慕焱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怦然心動,心臟不受自己控製的瘋狂跳動,那含著些許笑意的眸子似是卷著一汪春水,緩緩從祁慕焱的心尖劃過,潤物無聲……
“殿下。”
一句殿下讓祁慕焱乍暖還寒,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卻學著他父親翻身下馬,行禮問安。
“沒想到還能在此處見到侯爺,”錯拉汝赤今天跑馬非常儘興,心情也非常不錯,所以滿含笑意地看向祁慕焱,問,“想必這位就是祁小將軍?”
“正是犬子。”
祁南山恨鐵不成鋼地踢了祁慕焱一腳,一來是提醒他彆忘了禮數,這二來嘛……祁南山在心底暗暗道:完蛋玩意兒!看上誰不好,非看上皇帝身邊的狐狸精!
“臣皖南軍左騎將軍祁慕焱,參見皇後殿下。”
“不必多禮。”
祁慕焱抬起頭再次打量起麵前這個人,他從未見過那個被周唯捧在心尖尖的皇後,隻道聽途說那人是個隻會吹耳邊風的妖精,或許還有些狠辣手段,但估摸著也是經坊間無數次誇張的結果,因此祁慕焱跟他爹一樣,對那人很是不恥,隻是他沒想到,錯拉汝赤竟是這樣一副少年模樣,素衣白裳,好不恣意,眼中滿是清澈淡然,哪裡有半分眾人口中的狐媚樣子?
錯拉汝赤不喜他人探究的目光,不禁收殮了笑意,微微蹙眉,祁南山見狀趕忙又踢了祁慕焱一腳,用眼神再次警告:你小子彆胡思亂想!
耗費了一年多的時間,皖南軍也終於算是收回了自己手中,錯拉汝赤懶得再跟祁南山多說什麼,隻是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軍中雜事還需仰仗侯爺,我二人便告辭了。”
“臣恭送殿下。”
祁慕焱依依不舍地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祁南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跳起來就是給兒子一頓錘:“你個臭小子,還看?還看!你忘了他是怎麼給你爹添堵的?你忘了他是怎麼手起刀落把蘇千擇一家殺乾淨的?你忘了他是誰了嗎?小混蛋,就知道給你老子找麻煩!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爹,您講講道理好不好?”祁慕焱一邊跑一邊說,“他那麼俊俏,我看兩眼怎麼了?我又沒說要給皇帝戴綠帽子!”
“嘿你個瘋小子,”祁南山年紀大了實在是追不上自家臭小子,隻能隨手撿起一塊土疙瘩砸過去,“敢跟你老子強?給老子站住,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不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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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焱小小年紀就混在軍營裡,所以至今都是一副直來直去的少年心性,性子跳脫不說,平日裡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氣他爹,似乎不挨一頓揍就渾身不得勁兒。
這晚父子倆一前一後回了侯府,祁慕焱突然站定,微微昂著頭對祁南山說:“爹,我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嗯,然後呢?”
“咳咳,”祁慕焱突然理了理衣襟,嚴肅的模樣不禁讓祁南山心下一緊,誰知這小畜生竟脫口而出,“祁侯爺,以後我就不能叫您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