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舔舐著最後幾塊浮木,暖光在岩穴壁上跳動。陳沐陽的手指被尼龍繩勒出深紅的印子,帆布邊緣已被他笨拙地縫合了大半。鐵釺磨成的針粗糙沉重,每穿過厚實的帆布都需用儘全力。針腳歪斜如蜈蚣爬行,但布片被牢牢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口袋的雛形。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借著火光檢查縫合處,用力拉扯,線繩緊繃,帆布發出沉悶的呻吟,卻沒有崩開的跡象。
“成了!”他聲音嘶啞,帶著徹夜勞作的疲憊,也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他將這個巨大的、深綠色的帆布口袋攤開在岩穴乾燥的地麵上,像一個等待填充的怪獸胃囊。逃離這座礁石地獄的第一步,已經邁出。他疲憊地靠在岩壁上,眼皮沉重,但緊繃的神經仍不敢鬆懈,聽著洞外永不停歇的海浪聲,直到意識模糊。
天剛蒙蒙亮,帶著鹹腥味的海風灌入岩穴。陳沐陽猛地驚醒,第一眼便望向父親。陳景行靠坐著,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比昨日清明許多,正默默活動著受傷那條腿的腳趾,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眉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感覺怎麼樣,爸?”陳沐陽立刻湊過去,小心地檢查包紮。深綠色的銀絨草糊邊緣滲出的是清亮的組織液,沒有膿跡,紅腫也明顯消退,猙獰的傷口邊緣隱約可見細微的肉芽。
“死不了。”陳景行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聲音沙啞但清晰,“腿能動彈一點了。東西…都弄好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巨大的帆布口袋和旁邊散落的工具上。
“筏子雛形有了,就差充氣的東西,還有食物和水。”陳沐陽起身,抓起那把打磨過的折疊小刀和黑曜石魚叉,“我去弄吃的,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浮材。爸,你守著水。”
陳景行點點頭,目光掃過角落那幾個盛著過濾清水的椰殼和玻璃瓶,又落到那盒黃澄澄的子彈上,若有所思。
退潮後的礁石灘依舊濕滑冰冷。陳沐陽踩著尖銳的牡蠣殼,直奔他布下的藤蔓陷阱。遠遠就看見水麵下激烈的翻騰!幾條銀光閃閃的海魚被粗糙的倒刺牢牢掛住,正瘋狂地扭動掙紮,攪起一片渾濁的水花!他心臟狂跳,撲過去,用魚叉精準刺穿魚鰓,將三條肥碩的收獲提出水麵。每條都超過巴掌長,沉甸甸的,魚鱗在晨光下閃著健康的光澤。陷阱邊緣,還卡著兩隻驚慌失措的小海蟹!意外的加餐!
他熟練地刮鱗去內臟,用海水洗淨,帶回岩穴。陳景行已經用那口厚實的玻璃瓶盛好了過濾水,旁邊堆著收集來的細小枯枝和椰殼纖維絨。父子倆沉默地配合著。陳沐陽將處理好的魚塊放在洗淨的石板上,陳景行則拿起那根一端磨尖的鐵釺,在另一塊相對平整的玄武岩上用力刮擦。
“嚓…嚓…嚓…”火星零星地濺落在乾燥的椰殼纖維絨上,冒起幾縷細微的白煙,卻遲遲不肯燃起火焰。陳景行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繃緊,額角滲出汗水,刮擦的頻率越來越快,火星也密集起來。終於,一點微弱的橘紅色火苗,如同初生的雛鳥,顫巍巍地在纖維絨中心亮起!陳景行立刻停下動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捧起這團珍貴的火種,湊到嘴邊,極其輕柔、均勻地吹氣。火苗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絨絲,漸漸穩定、壯大。他迅速將其轉移到早已準備好的細小枯枝堆上,枯枝發出歡快的劈啪爆響,火焰穩穩地燃燒起來!
篝火重新燃起!橘紅色的光芒驅散了清晨的寒意,也驅散了岩穴裡最後一絲陰霾。石板被燒得滾燙,魚塊放上去,“滋啦”一聲,白煙騰起,濃鬱的焦香瞬間彌漫開來。父子倆圍著火堆,沉默地翻轉著魚塊,油脂滴落,火苗竄起。這是生命與希望的火焰。
飽餐一頓烤魚,暖意和力量重新在身體裡流淌。陳沐陽拿起尼龍繩、小刀和鐵鉗,再次衝向礁石區。目標:浮材和更多食物儲備。他爬上高處,銳利的目光掃視著退潮後顯露的每一寸海灘。終於,在靠近深水區的礁石縫隙裡,發現了目標——幾段被海浪衝上岸的粗壯浮木!大多是輕質的鬆木或杉木殘骸,雖然被海水浸泡得發黑,但木質尚好,浮力應該不錯。還有一些巨大的、已經空了的硬殼海螺殼,內部空間密封,也是天然的浮筒。
他先用小刀削掉浮木上多餘的枝椏和凸起,再用尼龍繩將它們兩兩並排捆紮結實,做成幾根短小的浮筒框架。接著,他用鐵鉗小心地夾起那些沉重的海螺殼,用尼龍繩牢牢地綁在浮木框架的側麵和底部,增加浮力點。沉重的螺殼邊緣鋒利,好幾次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混著海水,但他毫不在意。
返回岩穴時,他肩上扛著捆紮好的浮材,腰間掛著用堅韌海草串起來的幾條新鮮海魚——這是返程時在淺水區用魚叉刺中的。陳景行沒有閒著,他用小刀削尖了幾根筆直的硬木棍,又用尼龍繩仔細地將那幾根沉重的鐵釺牢牢綁在木棍一端,做成了幾根堅固耐用的標槍。每一根標槍的尾部,都係上了一段尼龍繩,防止投擲後丟失。冰冷的金屬槍頭閃著寒光,威力遠非黑曜石魚叉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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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看!”陳沐陽放下浮材,拿起一根標槍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重心穩定。他對著岩穴外一塊礁石虛刺一下,破風聲淩厲,“好東西!這下真遇上大家夥也不怕了!”
陳景行點點頭,目光卻再次落在那盒子彈上。他拿起一顆,黃銅彈殼冰冷沉重,底火部分呈現暗灰色。他湊近篝火仔細觀察,又用指甲小心地刮了刮底火邊緣。“沐陽,生火…太費勁了。”他聲音低沉,帶著思索,“這底火…裡麵的火藥,或許還能點著。”
陳沐陽一愣,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想法,心臟猛地一跳!用子彈底火取火?這念頭瘋狂而危險!
陳景行已經行動起來。他挑出一塊相對平整、厚重的玄武岩板,放在火堆旁烤乾。然後,他拿起一顆子彈,用鐵鉗夾住彈殼尾部,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板上。接著,他拿起一根做標槍剩下的、頂端尖銳的硬木棍,將尖頭對準子彈底火的正中心。
“爸!小心!”陳沐陽的聲音繃緊了。
陳景行沒說話,眼神專注得可怕。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木棍,手臂肌肉賁張,用儘全身力氣,猛地將木棍的尖端狠狠砸向子彈底火!
“砰——!!!”
一聲震耳欲聾、如同小型爆炸般的巨響在狹小的岩穴內猛然炸開!刺目的白光伴隨著濃烈的硝煙瞬間爆發!巨大的衝擊力將陳景行手中的木棍猛地崩飛出去,撞在岩壁上斷成兩截!破碎的木屑和灼熱的金屬碎片四散飛濺!
陳沐陽被巨響和閃光震得耳鳴眼花,本能地撲倒在地,護住頭臉!濃烈的硝煙味嗆得他劇烈咳嗽。煙塵彌漫中,他驚恐地看向父親的位置。
陳景行跌坐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臉色被硝煙熏得發黑,握著鐵鉗的右手虎口被震裂,鮮血直流,整條手臂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他麵前那塊厚重的玄武岩石板,中心位置被炸出一個淺坑,周圍布滿了放射狀的裂紋!那顆子彈早已無影無蹤,隻在石板上留下一個焦黑的印記和幾片細小的金屬碎片。
成功了?失敗了?
陳沐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滾帶爬衝過去:“爸!你沒事吧?!”
陳景行擺擺手,咳了幾聲,艱難地抬起被震得發麻的手臂,指向石板中心那個焦黑的淺坑。隻見坑底,幾顆細小的、燒得通紅的火星,正在尚未散儘的硝煙中,頑強地閃爍著!
火星!高溫爆炸瞬間引燃的火星!
陳沐陽瞬間反應過來,狂喜壓過了後怕!他抓起一把最乾燥蓬鬆的椰殼纖維絨,像捧著稀世珍寶,飛快地、極其輕柔地將那幾顆滾燙的火星撥攏到絨絲中心!然後,他屏住呼吸,湊近,用最輕柔的氣息,如同嗬護嬰兒般吹拂!
呼…呼…
絨絲迅速變黑、卷曲,一點明亮的橘紅色火苗猛地跳躍而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鑽木取火誕生的火種都要熾熱、都要明亮!它貪婪地吞噬著纖維絨,迅速壯大!陳沐陽立刻將它轉移到早已準備好的枯枝堆上。火焰轟然而起,燃燒得異常旺盛、穩定!
成功了!用子彈底火爆炸產生的火星引燃了火種!
父子倆看著這簇跳動的、由危險和智慧共同催生的火焰,劫後餘生的對視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慶幸。這簇火,不僅僅是溫暖和熟食的保障,更是絕境中人類智慧與勇氣的象征!
陳沐陽小心翼翼地將剩餘的子彈收好,這些危險的小東西,成了他們最珍貴的火種之源。他拿起那個巨大的帆布口袋,將捆紮好的浮材塞了進去,又在空隙裡塞入用防水油布包裹好的烤魚乾、過濾好的清水裝在玻璃瓶和密封好的椰殼裡)、剩下的銀絨草藥、小刀、鐵鉗、幾根標槍和那捆寶貴的尼龍繩。沉重的鐵皮箱無法帶走,隻能舍棄。帆布口袋被塞得鼓鼓囊囊,他用尼龍繩將袋口緊緊紮牢。
他最後檢查了一遍簡陋的筏子——幾根捆紮著海螺殼的浮木被固定在帆布袋兩側,增加浮力。整個筏體由堅韌的尼龍繩縱橫交錯地捆綁加固,雖然簡陋粗糙,但結構看起來還算穩固。
“爸,該走了。”陳沐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攙扶起陳景行。陳景行拄著那根綁著青銅鉤子的棗木拐杖,受傷的左腿不敢完全受力,大部分重量都壓在兒子肩上。父子倆一步步挪出庇護了他們多日的岩穴。
洞外,退潮接近尾聲。海風強勁,吹動著陳沐陽汗濕的額發。他扛著沉重的帆布筏包裹,半攙半背著父親,艱難地踩著濕滑的礁石,走向選定的下水點——一處相對平緩、水流稍緩的淺灘。每走一步都異常吃力,腳下的礁石如同塗了油,尖銳的邊緣不時刺穿著他早已磨損不堪的腳底。陳景行咬緊牙關,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傷腿每一次接觸地麵都帶來鑽心的劇痛。
終於來到水邊。冰冷的海水漫過腳踝。陳沐陽放下沉重的包裹,解開袋口的繩索,將帆布筏拖入淺水中。筏體半浮半沉,隨著海浪微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氣,海水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他先小心地將父親攙扶上筏子,讓陳景行坐在相對平穩的帆布袋包裹上。接著,他奮力將沉重的包裹也推上筏子,安置在父親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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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穩了,爸!”陳沐陽低吼一聲,自己也翻身爬上筏子。帆布筏猛地向下一沉,吃水更深,冰冷的海水瞬間漫過了腳麵。筏體在波浪中劇烈搖晃,發出吱呀的呻吟,全靠尼龍繩的強韌和浮材的支撐才沒有散架。
陳沐陽抓起一根較長的硬木棍做船篙,用力撐向水下的礁石。筏子笨拙地晃動了一下,緩緩離開淺灘,漂向開闊的水麵。強勁的海風立刻裹挾著筏子,推著它向遠離礁島的方向漂去。海浪不大,卻足以讓這簡陋的筏子顛簸起伏,每一次晃動都讓陳景行臉色發白,死死抓住身下的帆布包裹。
陳沐陽半跪在筏尾,一邊努力用木棍控製著方向儘管收效甚微),一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墨藍色的海水。離開了礁石的庇護,無邊無際的大海顯得更加遼闊而充滿未知。幾隻海鳥在遠處盤旋,發出清厲的鳴叫。
他回頭望去,那座囚禁他們多日的環形礁島在視野中迅速變小,嶙峋的黑色礁石和灰白的鳥糞岩丘在碧海藍天下,如同一塊醜陋的傷疤。岩穴的入口早已淹沒在犬牙交錯的石影中,再也看不見了。
筏子隨著海流和風向,漫無目的地漂蕩。陳沐陽的目光投向海天相接的遠方,灰藍色的海麵延伸到視線的儘頭,沒有任何陸地的跡象。懷裡的指南針早已在穿越時損壞。方向,成了最大的未知數。他隻能將希望寄托於洋流,祈禱它能將他們帶向有人煙的海岸,或者至少是另一座擁有淡水的島嶼。
他收回目光,看向筏子上的父親。陳景行靠在包裹上,閉著眼,臉色依舊蒼白,但神情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他腿上的傷口被海水浸濕,銀絨草糊的深綠色在濕透的布條下若隱若現。
“會漂到哪?”陳景行睜開眼,聲音被海風吹得有些飄忽。
“不知道。”陳沐陽握緊了手中的木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望著茫茫無際的海麵,眼神如同他手中那把打磨過的鐵製小刀,在風浪的磨礪下,褪去了最初的驚恐和迷茫,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決絕。“但隻要活著,總能找到路。”
帆布筏如同一片深綠色的樹葉,在浩瀚而古老的百慕大海域中,隨波逐流。筏尾的少年挺直脊背,如同礁石般沉默而堅定。前方是未知的航程,是吞噬還是生機,唯有大海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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