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帶著鹹腥的涼意,吹拂著帆布筏上父子倆濕透的衣衫。陳沐陽半跪在筏尾,手中緊握充當船篙的硬木棍,粗糙的木紋摩擦著掌心。筏子隨著洋流起伏,像一片巨大的深綠色樹葉,在無垠的墨藍色綢緞上滑行。他不敢鬆懈,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海麵,搜尋著任何可疑的漣漪或深色的陰影。遠處偶爾躍起的飛魚,銀光一閃,都能讓他的心跳漏掉半拍。父親陳景行靠在鼓囊囊的帆布包裹上,閉目養神,臉色在晨曦中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腿上濕透的包紮下,深綠色的銀絨草藥糊頑強地黏附著,如同最後的守護。
日頭漸高,炙烤著筏子和筏上的人。陽光反射在起伏的海麵上,晃得人睜不開眼。陳沐陽舔了舔乾裂起皮的嘴唇,喉嚨裡火燒火燎。他小心地解開一個用油布包裹的椰殼,裡麵是寶貴的過濾水。他先湊到父親唇邊,傾斜椰殼,讓清涼的水線緩緩流進陳景行乾渴的口中。陳景行本能地吞咽,喉嚨發出輕微的咕嚕聲。陳沐陽這才就著椰殼邊緣,小口啜飲了幾口。水帶著海藻過濾後的微腥,此刻卻是瓊漿玉液。
筏子漫無目的地漂流。時間失去了意義,隻有海浪單調的拍打和陽光移動的角度提醒著流逝。就在陳沐陽被疲憊和單調折磨得有些昏沉時,父親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看…那邊!”
陳沐陽猛地抬頭,順著父親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海天相接的模糊水線之上,一個低矮的、深綠色的輪廓,如同海市蜃樓般浮現出來!不是礁石那種猙獰的黑色,而是…帶著植被的、柔和的綠色!
“島!是島!”巨大的狂喜瞬間衝散了所有疲憊!陳沐陽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撞出胸膛。他立刻抓起木棍,奮力劃水,試圖調整筏子笨拙的方向,朝著那抹綠色靠攏。洋流似乎也在幫忙,推著筏子向島嶼的方向漂去。那抹綠色在視野中迅速擴大、清晰。不再是光禿禿的礁石和鳥糞岩丘!而是覆蓋著低矮灌木叢的沙岸,遠處甚至能看到幾棵高聳、樹冠如傘蓋的樹木輪廓!
希望如同注入身體的強心劑。陳沐陽不知疲倦地劃著水,手臂肌肉酸痛腫脹也毫不在意。隨著距離拉近,海浪拍岸的轟鳴聲越來越響。島嶼的全貌展現在眼前:一片相對平緩、覆蓋著灰白色沙粒和零星黑色火山岩的弧形海灣。海灣兩側是延伸入海的黑色礁石岬角,如同天然的臂彎。海浪在這裡被礁石削弱,形成一條相對平緩的白色浪線。
“準備靠岸!坐穩了爸!”陳沐陽低吼一聲,眼神銳利地觀察著湧向沙灘的海浪節奏。他看準一個浪峰湧起、尚未破碎的時機,用儘全身力氣將木棍狠狠撐向水底!筏子借力猛地向前一竄!
“嘩啦——!”
筏子隨著湧浪衝上淺灘,粗糙的沙礫摩擦著帆布底,發出刺耳的聲響。緊接著,退潮的海水猛地回抽,筏子被巨大的力量向後拖拽!陳沐陽早有準備,在筏子衝灘的瞬間就翻身跳入沒膝的海水中,冰冷的海水激得他一哆嗦。他死死抓住筏子邊緣的尼龍繩,雙腳如同鐵釘般陷入濕沙,用身體的重量對抗著海水的拖拽力。帆布筏在浪湧中劇烈搖晃,陳景行緊緊抓住包裹,臉色發白。
“快!爸!下筏!”陳沐陽嘶吼著,海水不斷衝擊著他的腰腹。陳景行咬著牙,抓住包裹,用那條完好的右腿支撐,拖著傷腿,幾乎是翻滾著跌下筏子,摔在濕冷的沙灘上。陳沐陽立刻鬆開筏子,撲過去攙扶父親。就在他們離開筏子幾秒後,又一股強大的回流襲來,將無人控製的帆布筏猛地拖離沙灘,卷入了更深的水域,隨著下一個浪頭,翻滾著撞在近岸一塊尖銳的礁石上!
“哢嚓!嘶啦——!”
令人心碎的撕裂聲傳來!堅韌的尼龍繩在礁石的撕扯和帆布自身的重量下崩斷!巨大的帆布口袋被尖銳的礁石豁開一道巨大的口子!裡麵塞著的浮材、包裹著烤魚乾和清水的油布包、草藥、小刀、鐵鉗…所有沉重的、寶貴的物資,如同被剖開的魚腹內臟,嘩啦啦傾瀉而出,瞬間被渾濁的海水吞沒!隻有幾根捆紮著海螺殼的浮木框架和幾根標槍,在浪花裡無助地翻滾了幾下,迅速沉沒或漂遠。
“不——!”陳沐陽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賴以生存的一切在幾秒鐘內化為烏有!他下意識地想衝進海浪去撈,卻被一股更大的浪頭迎麵拍倒,嗆了滿口鹹澀的海水。
“回來!東西沒了…命要緊!”陳景行趴在沙灘上,嘶聲喊道,聲音裡充滿了絕望後的疲憊。
陳沐陽被冰冷的浪花拍醒,掙紮著爬回父親身邊,跪在濕沙上,劇烈地咳嗽,海水和絕望的淚水混合著從臉上流下。除了綁在父親腿上的草藥包紮和兩人身上濕透的破爛衣物,他們幾乎一無所有地回到了起點。沉重的背包、工具、食物、淡水…全都沒了。隻有他腰間的露兜樹纖維繩還在,以及…他下意識摸向懷中——一個硬硬的、裹著油布的小包!是那幾顆子彈!剛才下水時下意識塞進懷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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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成了他們唯一的“財產”。
短暫的崩潰後,求生的本能再次壓倒一切。陳沐陽抹了一把臉,甩掉海水和淚水。他攙扶起父親,兩人踉踉蹌蹌,拖著沉重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冰冷的海水衝刷區,走向更高處乾燥的沙灘。每走一步,陳景行都痛得吸氣,傷腿在海水浸泡後似乎更糟了。
正午的陽光毒辣地炙烤著沙灘。陳沐陽將父親安置在一片背風的沙丘凹陷處,這裡相對陰涼。他立刻解開父親腿上濕透的包紮。情況果然惡化了!傷口周圍的皮膚再次呈現出不健康的紅腫,邊緣有些發白起皺長時間浸泡),深綠色的草藥糊大部分被衝掉了,露出底下發紅、微微滲液的創麵,雖然比最初的腐爛好得多,但感染的風險陡增!
“必須重新上藥,還得找水…找吃的…”陳沐陽聲音嘶啞,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他看了一眼懷裡的子彈,又看了看父親痛苦的臉。火!沒有火,一切都白搭!他再次想到了子彈底火。
他環顧四周,沙灘上散落著一些被海浪衝上來的乾燥海草和細小的枯枝。他迅速收集了一小堆最乾燥蓬鬆的引火物。接著,他找到一塊相對平整、厚重的黑色火山岩,用力擦掉表麵的沙粒。然後,他拿出那顆寶貴的子彈,用指腹小心地擦掉彈殼尾部底火凹坑裡的水漬和沙粒。深吸一口氣,他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堅硬鵝卵石。
“爸,捂住耳朵!”他低吼一聲。陳景行立刻用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陳沐陽眼神一凝,手臂肌肉賁張,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鵝卵石狠狠砸向子彈底火的正中心!
“砰——!!!”
震耳欲聾的炸響再次爆發!刺目的白光和濃烈的硝煙瞬間騰起!巨大的衝擊力震得陳沐陽手腕發麻,鵝卵石脫手飛出!硝煙散去,石板上留下一個更深的焦黑淺坑,邊緣布滿放射狀裂紋。坑底,幾顆熾熱的火星在殘留的硝煙中頑強地閃爍著!
成了!陳沐陽顧不上耳鳴和心跳如鼓,飛快地將引火絨湊近火星,屏住呼吸,輕柔而急促地吹氣!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而出!他立刻將火種轉移到枯枝堆上,小心翼翼地添加更粗的柴禾。篝火重新燃起!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著,散發出令人心安的熱量和光芒!這簇用危險和最後的“財產”換來的火種,是荒島上最珍貴的希望。
有了火,就有了生機。陳沐陽立刻將目標轉向尋找水源和新的草藥。他囑咐父親看守火堆,自己抓起一根相對直的木棍充當探路杖兼武器),沿著海岸線向島嶼內陸方向探索。
這片島嶼與之前的礁島截然不同。沙灘後方是低矮的沙丘,上麵頑強生長著耐鹽堿的濱藜和一種葉片肥厚灰綠、匍匐生長的沙地植物。越過沙丘,地勢略有抬升,出現了稀疏的灌木叢和低矮的樹木。空氣濕潤,帶著植被特有的清新氣息。
陳沐陽仔細搜尋著。他撥開茂密的蕨類植物,觀察著岩石的背陰麵,尋找滲水的痕跡。突然,在一處被巨大板狀樹根拱起的潮濕窪地邊緣,幾株奇特的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
它們生長在腐殖質豐富的陰濕處。植株不高,約半尺。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們形態奇特的葉子——下半部分膨大成一個深綠色的、紡錘形或壺形的“囊袋”!囊袋頂端有一個小小的、如同蓋子般的結構,邊緣微微內卷。囊袋內部似乎盛有液體,在透過樹冠縫隙的光線下閃著微光。囊袋外壁光滑,顏色深綠,上麵點綴著暗紅色的斑點或條紋。這正是陳沐陽在部落傳說中聽過的——豬籠草!
他記得塔卡娜說過,這種奇特的植物囊袋裡會分泌吸引昆蟲的蜜汁和消化液,掉進去的小蟲會被分解吸收。但更重要的是,塔卡娜提到過,在極度缺水的絕境下,豬籠草囊袋裡積累的雨水,隻要沒有被昆蟲汙染,有時是清澈可飲用的!雖然味道可能古怪,但能救命!
陳沐陽心中狂喜!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株豬籠草,用木棍輕輕撥開囊袋頂端的“小蓋子”。一股淡淡的、難以形容的甜腥氣味飄出。他探頭看去,囊袋底部果然蓄積著大約半指深的、看起來相對清澈的液體!
他強忍著激動,拿出隨身攜帶的、僅存的那個空椰殼筏子上翻出的幾個空容器之一)。他不敢直接飲用,先用手指沾了一點囊袋裡的液體,放到舌尖嘗了嘗。
一股微酸、微甜、帶著一絲植物清冽和難以言喻的腥氣的味道在口中彌漫開來,並不算好喝,但絕對沒有海水的鹹澀!是淡水!
他立刻小心地將幾個豬籠草囊袋裡清澈的液體都傾倒進椰殼裡。雖然每個囊袋隻有一點點,但收集了七八個,椰殼底部也積攢了薄薄一層!他如法炮製,在不遠處的另一小片窪地又找到了幾株豬籠草,再次收集了一些。最終,他得到了大約半椰殼的奇特“飲料”。
帶著珍貴的“豬籠草水”和順手采集的幾株銀絨草在灌木叢下發現了少量),陳沐陽迅速返回沙灘。他將水喂給父親。陳景行嘗了一口,眉頭微皺,但乾渴的身體本能地接受了這救命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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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沐陽立刻處理銀絨草,搗爛,小心地清理掉父親傷口上殘留的舊藥糊和海水帶來的鹽分,重新敷上厚厚一層新鮮的深綠色藥糊,用撕下的相對乾淨的衣襟布條包紮好。
食物!饑餓感再次襲來。沙灘上隻有零星的貝殼,撬開裡麵肉少得可憐。陳沐陽的目光投向大海。退潮在即,礁石區會重新顯露。他拿起那根硬木棍,將一端在篝火餘燼中燒焦、磨尖,做成一根簡陋但足夠鋒利的木矛。
他再次來到海邊,這次是島嶼另一側的礁石區。這裡的礁石形態更複雜,水坑密布。他踩在濕滑的岩石上,木矛隨時準備刺出。很快,他在一個淺水坑裡發現了一條受困的、肥碩的比目魚!扁平的身體緊貼著坑底沙礫偽裝。陳沐陽屏住呼吸,木矛如毒蛇般迅捷刺下!精準地穿透魚鰓!收獲!
返回途中,他在幾塊巨大的礁石縫隙深處,發現了一小片附著在岩石上的深綠色、葉片肥厚多汁的植物——海白菜!他小心地采集了一大把。
回到篝火旁,他將比目魚開膛破肚洗淨,用削尖的木棍穿起,架在火上烤。又將洗淨的海白菜直接鋪在燒熱的石板上炙烤。很快,烤魚的焦香和海白菜被烤出的、帶著海洋鹹鮮的獨特香氣混合在一起,彌漫在沙灘上。
父子倆沉默地分食著這來之不易的食物。烤魚鮮嫩,海白菜脆韌微鹹,帶著大海的味道。雖然沒有鹽,但足以撫慰饑餓的腸胃。
夜幕降臨,篝火的光芒在沙灘上投下跳動的影子。遠處傳來幾聲不知名海鳥的啼叫。陳沐陽看著父親靠著沙丘,在篝火的溫暖下似乎睡熟了。他則不敢放鬆,握著木矛,警惕地傾聽著黑暗中的動靜。海浪聲依舊,但這座植被覆蓋的島嶼,比光禿禿的礁島更顯生機,也似乎隱藏著更多未知。他低頭看了看手中木矛尖銳的炭化矛頭,又摸了摸懷中那幾顆冰冷的子彈。
新的庇護所、穩定的水源、持續的燃料…明天的挑戰依舊艱巨。但至少,他們再次踏上了堅實的土地,手中重新燃起了火焰。他往火堆裡添了幾根耐燒的枯枝,火星劈啪炸響,飛向深邃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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