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光芒在粗糙的岩壁上跳躍,將那些古老刻痕的輪廓時而拉長,時而扭曲。水流、三角、小人…這些簡單到近乎原始的線條,在陳沐陽眼中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理智。指尖殘留的暗紅色赭石粉末,帶著砂礫的觸感,冰冷地提醒著他——這並非幻覺。
有人,在久遠到無法想象的年代,曾涉足這片被詛咒的海域,在這無名的岩隙裡留下印記。
他們是誰?航海者?原住民?還是…和他們父子一樣,被風暴吞噬的迷失者?那些刻痕,是地圖?是警告?還是絕望中的祈禱?
“爹…您看…”他聲音乾澀,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湊到父親身邊,將那塊沾著赭石粉末的小石頭遞到陳景行眼前。
陳景行在昏沉中被喚醒,渾濁的眼睛費力地聚焦在石頭上那幾點暗紅,又緩緩移向火光映照下岩壁上的刻痕。
他看了許久,乾裂的嘴唇翕動著,最終隻是極其微弱地、仿佛耗儘力氣般吐出幾個字:“…人…有人…來過…”隨即又疲憊地閉上了眼。
高燒雖退,但重傷和持續的藥力消耗,讓他依舊極度虛弱,無法思考更多。
這微弱的確認,卻像一道驚雷在陳沐陽心中炸響。孤獨的堅冰被鑿開了一道縫隙!在這片被視為生命禁區的百慕大叢林深處,他們並非第一個踏足者!這微茫的“人跡”,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沉寂已久的希望之火——既然有人來過,或許就有路!或許就有生還的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借著火光,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再次撲向岩壁。
他小心翼翼地用濕布擦去刻痕上厚厚的灰塵,指尖細細描摹著那些粗糲的線條,試圖解讀其中的奧秘。
水流波浪線),這最容易理解,代表溪流或水源。指向刻痕的左側以他麵對岩壁的方向)。
三角堆疊符號),形態有些像山,但更抽象。刻在水流符號的上方偏右位置。
小人線條人形),幾個極其簡單的符號,手拉著手,指向…指向三角符號的右上方!
小人指向的方向!
陳沐陽的心跳驟然加速。他立刻衝出岩隙小心掀開荊棘門簾),站在巨石坡地上,舉目四望。夕陽的餘暉已儘數褪去,墨藍色的天幕上星辰初現。他極力辨認著方向——岩隙入口大致朝東對著溪流方向)。
那麼,以岩隙為基點,刻痕上水流溪流)在“左側”,即北麵他們取水的方向)。三角符號在“上方偏右”,即東南方向。小人指向“三角符號的右上方”,那便是東南偏南!
他的目光立刻投向東南偏南的莽莽林海。
暮色四合,視線被連綿的樹冠和形態各異的巨石阻擋,隻能看到一片深邃起伏的墨綠色剪影,在漸濃的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獸。
那片區域,他們從未涉足。
三角符號代表什麼?山?特殊的岩石構造?還是…某種地標?小人們手拉手指向那裡,是表示安全之地?聚集點?還是…陷阱?
希望與巨大的未知帶來的忐忑交織在一起,讓他心潮澎湃,又如同站在懸崖邊緣。探索那片區域!這個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但父親的重傷、營地初建的不穩、以及僅存的兩支毒箭,都像冰冷的鎖鏈,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不能急…不能急…”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聲告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當務之急,是鞏固營地,確保父親傷勢穩定,並解決迫在眉睫的食物危機。
他返回岩隙,目光落在角落那堆用棕櫚葉包裹的熏熊肉上。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同於煙熏焦香的酸敗氣味,頑固地鑽進鼻腔。他心頭一緊,立刻解開包裹。
熏製好的肉條,深棕色的表麵,在靠近棕櫚葉包裹的內層和肉條相互擠壓的縫隙處,赫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絨毛狀的灰綠色黴斑!雖然還很細小,但在篝火的光芒下清晰可見!悶熱潮濕的岩隙環境,即使經過熏製,也無法完全阻止黴菌的滋生!這些珍貴的蛋白質,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走向腐敗!
陳沐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熏肉是他們目前最穩定、最易保存的食物來源,一旦大規模黴變,後果不堪設想!他必須立刻處理!
他迅速將所有的熏肉條取出,攤放在岩隙入口內側通風較好的地方避開荊棘門簾)。用鋒利的石刀,仔細刮去每一處可見的黴斑,連同周圍一小片變色的肉質也忍痛削掉。處理後的肉條表麵變得坑窪不平,但那股酸敗味暫時被壓製了下去。
但這隻是權宜之計!必須找到更乾燥、更通風的地方儲存!岩隙深處陰暗潮濕,顯然不行。他目光掃過岩隙內部,最終落在篝火上方、靠近岩壁頂部的幾處天然凹槽上。那裡位置較高,相對乾燥,且有篝火的熱氣微微烘烤。
他用柔韌的藤條將處理過的熏肉條重新穿孔,做成肉串,然後找來幾根長而結實的樹枝,一端削尖,用力插進岩壁凹槽附近的縫隙裡,作為支架。最後,將一串串熏肉小心翼翼地懸掛在支架上,距離篝火的火焰約半米高,確保隻有溫熱的氣流烘烤,不會被直接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