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巨石的縫隙,將岩隙入口的荊棘門簾染上一層冰冷的金色。陳沐陽掀開帶刺的屏障,凜冽的空氣帶著石頭的寒意撲麵而來。他第一眼就看向昨夜預警陷阱的方向——碎石地上,那道清晰的拖曳痕跡和儘頭岩石陰影處幾點早已乾涸、卻依舊顯眼的粘液反光,如同無聲的警告,烙印在眼底。
是蜥蜴。體型不小,且顯然對岩隙內的“住戶”產生了興趣。昨夜僥幸退去,今夜呢?明夜呢?這片看似庇護所的巨石坡地,在晨光中顯露崢嶸,嶙峋的怪石投下長長的陰影,每一道石縫都仿佛潛藏著冰冷的視線。
他退回岩隙,動作帶著一夜緊繃後的僵硬。篝火餘燼尚溫,懸掛上方的熏肉串在微弱的煙氣中輕輕晃動。他湊近細看,心猛地一沉——儘管有篝火餘熱的烘烤和二次熏染,在肉條相互擠壓的縫隙深處和棕櫚葉包裹的緊貼麵,頑固的灰綠色黴斑如同蔓延的苔蘚,再次星星點點地冒了出來!腐敗的氣息混合著煙熏味,形成一種令人不安的酸敗感。時間,正毫不留情地侵蝕著他們最寶貴的食糧。
“爹,感覺如何?”他壓下心頭的焦慮,轉向父親。陳景行靠坐在岩壁下,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有了生氣。傷腿上的草藥糊被小心揭開,露出的景象讓陳沐陽精神一振——紫黑色的腫脹消褪了大半,皮膚呈現出深紅帶紫的瘀傷色澤,緊繃感消失,觸手溫涼。傷口深處,粉紅色的肉芽清晰可見,正緩慢而堅定地生長著!壞疽的陰雲,終於被徹底驅散!
“好…多了…”陳景行的聲音依舊虛弱,卻字字清晰。他嘗試著活動了一下傷腿的腳趾,動作雖然滯澀,卻不再引發劇痛。“就是…沒力氣…像踩在棉花上…”
“毒拔乾淨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力氣得慢慢養回來。”陳沐陽鬆了口氣,快速給父親清洗換藥。這一次,敷藥的過程順暢了許多,陳景行隻是微微蹙眉。
食物危機如同懸頂之劍。陳沐陽將發黴的熏肉全部取下,用石刀狠心削去黴變部分,連帶著周圍一小圈變色的肉。處理後的肉條千瘡百孔,分量銳減,散發著一股混合了焦香、煙熏和淡淡酸敗的複雜氣味。他不敢再掛回篝火上方——岩隙的潮濕環境是黴菌的溫床。他將所剩不多的“好肉”用最乾燥的棕櫚葉重新包裹嚴實,塞進藤兜最深處,祈禱能多撐幾日。
“不能等了,爹。”陳沐陽看著所剩無幾的肉乾,語氣凝重,“熏肉撐不了幾天。這石坡蛇蜥環伺,也不是久留之地。岩壁上那些畫…”他的目光投向那些古老的赭石刻痕,水流北)、三角東南)、小人指向東南偏南的方向。“…我想去探探!順著小人指的方向!看看到底有什麼!”
陳景行沉默了片刻,渾濁的眼睛看向岩壁上的小人,又看向兒子疲憊卻充滿決絕的臉。他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小心…帶上…矛…毒箭…藏好…”
“嗯!”陳沐陽用力點頭。父親的支持讓他心頭一定。他立刻開始準備。獠牙矛打磨鋒利,反曲弓檢查弓弦,普通箭矢裝滿箭袋。腰後那支僅存的毒箭另一支在昨夜蜥蜴預警時已悄然扣在弦上備用,後收回),被他用油布樹葉反複包裹,小心地藏在貼身處。水筒灌滿,帶上幾塊處理過的熏肉和用棕櫚葉包好的熊油塊作為應急口糧。最後,他用石刀在岩壁上刻下一個簡單的箭頭符號,指向他出發的方向東南偏南),並用那塊沾著赭石粉末的小石頭在箭頭旁用力按下一個紅點——這是留給父親的標記。
“爹,我儘量天黑前回來!您千萬彆出洞!門簾關好!”他反複叮囑,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父親,側身擠過荊棘門簾,身影迅速消失在巨石坡地晨間的光影中。
目標:東南偏南!尋找“三角”!
他選擇了最開闊、巨石相對稀疏的路徑下行,儘量避開昨夜有蜥蜴痕跡的亂石區。獠牙矛既是武器也是探路杖,尖端在濕滑的苔蘚和可疑的落葉堆中不斷點戳。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地麵、岩縫、以及頭頂垂掛的藤蔓。寂靜的叢林裡,隻有他謹慎的腳步聲和矛尖點地的“篤篤”聲。
下行的坡度越來越陡,植被也從巨石坡地的疏朗變得茂密起來。巨大的板根和氣根盤結,藤蔓如簾幕垂落,光線變得昏暗。空氣更加潮濕悶熱,帶著濃重的腐殖土氣息。他對照著太陽的位置和岩隙的方向,不斷修正著前進角度,確保朝著東南偏南。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前方密集的樹冠縫隙間,隱隱傳來一種持續的、不同於溪流潺潺的低沉轟鳴!聲音沉悶而有力,仿佛大地深處傳來的脈搏。
陳沐陽精神一振,加快腳步。穿過一片掛滿藤蘿的巨榕林,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停住了腳步——
一道寬闊的河流,如同墨綠色的巨蟒,橫亙在前方!河麵寬度遠超他們營地旁的溪流,目測超過二十丈!水流湍急,打著旋渦,裹挾著枯枝敗葉奔騰而下,撞擊在河中裸露的黑色礁石上,激起大片白色的浪花和水霧,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對岸是更加茂密、更加原始的雨林,高大的樹冠遮天蔽日,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綠色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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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流!巨大的河流!這一定就是岩畫上“水流”符號的來源!但它的寬度和流速,是人力根本無法泅渡的天塹!
“三角”呢?小人們指向的對岸,又有什麼?
希望如同被冷水澆頭。陳沐陽的心沉到了穀底。他沿著河岸向上遊方向艱難地跋涉了一段。河岸陡峭,布滿濕滑的巨石和糾纏的樹根。湍急的河水在狹窄的河道裡更加狂暴,根本沒有平緩的淺灘可供涉水。下遊方向,河道似乎更加開闊,但水流依舊洶湧。
渡河,似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三角”的符號,指向河對岸。
就在他站在一塊探入河中的黑色巨岩上,望著滔滔河水一籌莫展時,目光無意間掃過河岸上遊不遠處一片相對平緩的河灣。河灣的淺水處和泥灘上,生長著幾株極其高大的樹木!它們樹乾筆直,樹皮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光滑的灰白色,在墨綠色的背景中格外顯眼!樹冠高聳入雲,巨大的板狀根如同巨龍的爪子,深深紮入河岸的淤泥中。
陳沐陽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樹皮…這顏色…這質地…他猛地想起塔卡娜閒聊時提過的、在熱帶雨林河邊常見的樹種——輕木或者類似性質的樹種!這種樹的木材極其輕軟,浮力驚人!樹皮厚實、柔韌、且富含纖維!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樹皮筏!
如果能剝下足夠大塊的、完整的這種樹皮,利用其天然的浮力和柔韌性,或許能製作出簡易的漂浮工具!渡過這條死亡之河!
希望之火再次點燃!他立刻離開巨岩,小心地靠近那片河灣。確認周圍沒有大型野獸活動的痕跡岸邊泥灘上有水鳥和小型動物的足跡),他迅速來到一株最大的灰白色巨樹下。
樹皮觸手光滑微涼,厚度驚人,估摸有半寸到一寸厚!他用鋒利的石刀小心地在樹乾一人高的位置環切一周,又在下方兩米左右的位置環切一周。接著,在兩圈切痕之間,垂直剖開一道口子。用獠牙矛寬厚的燧石矛尖充當撬棍,小心地插入樹皮與木質部的縫隙,一點一點地、極其耐心地將整塊巨大的樹皮筒從樹乾上剝離下來!
這是一個極其耗費體力和技巧的過程。樹皮纖維柔韌,粘連緊密。他必須控製力度,既要剝離,又不能將樹皮撕裂。汗水很快浸透了衣服,手臂酸麻脹痛。但他咬牙堅持著,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終於,伴隨著“嗤啦”一聲輕響,一張巨大的、近乎完整的灰白色樹皮筒被他成功剝離!長度近兩米,寬度足以容納一人蜷坐!樹皮內層是濕潤的、纖維狀的結構,散發著清新的木質氣息。
這隻是第一步!單層樹皮筒的強度不夠,在湍急的河水中極易被礁石劃破或翻轉。他如法炮製,又從另一棵較小的樹上剝下一塊稍小的樹皮筒。接著,他砍來大量柔韌的藤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