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齒縫合的傷口被新鮮的暗紅草藥膏覆蓋,清涼感如同細流,持續衝刷著盤踞已久的灼痛和麻木。陳景行在藥力和疲憊的雙重作用下,沉沉睡去,呼吸悠長平穩,臉上那種瀕死的灰敗被安寧的睡意取代。陳沐陽守在父親身邊,聽著根屋外村落漸漸蘇醒的聲音——孩童奔跑在棧道上的咚咚腳步聲,女人們拍打樹薯澱粉的沉悶節奏,還有遠處林間清脆的鳥鳴。
緊繃了不知多久的心弦,在這份安寧中緩緩鬆弛,帶來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感。他靠在冰涼的土牆上,眼皮沉重,卻不敢放任自己睡去。卡努那道冰冷怨毒的目光,如同根屋縫隙裡透進來的寒氣,無聲地提醒著他,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從未停息。
陽光透過棕櫚葉門簾的縫隙,在藤席上投下移動的光斑。當光斑挪到陳景行臉上時,他眼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裡少了些渙散,多了幾分清明。
“爹,感覺怎麼樣?”陳沐陽立刻湊近,聲音壓得很低。
陳景行嘗試著動了動那條傷腿,眉頭因牽拉的刺痛而皺緊,但隨即又舒展開,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輕鬆:“麻…麻勁兒…退了好多…火燒火燎的…輕了…”他甚至嘗試著,極其緩慢地屈了屈膝蓋!雖然動作幅度極小,伴隨著清晰的刺痛,但肌肉確實能聽從意識的調動了!
“太好了!”陳沐陽心頭湧上巨大的喜悅。女孩新采的暗紅草和那殘酷卻有效的蟻齒縫合,效果顯著!
女孩也聞聲走了過來。她俯身檢查傷口,揭開藥膏邊緣觀察。傷口被強行縫合的地方,皮肉緊緊貼合,不再有膿血滲出,深層的暗沉肉眼可見地淡化了許多,呈現出一種新鮮的、帶著生機的深紅色。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重新敷好藥膏。
就在這時,屋外的小空地上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鬨。不是日常的勞作聲響,而是一種帶著焦躁和緊迫的議論聲,音調比平時高了許多,夾雜著孩童不安的哭喊。
女孩掀起門簾一角望去。陳沐陽也好奇地湊到縫隙邊。
隻見村落中央,靠近那幾塊巨大天然岩石的地方,平時用來處理樹薯澱粉、連接著“薯泉”的地方,圍著一圈村民。女人們臉上帶著焦慮,男人們則神情凝重。奇諾焦急地在人群邊緣跳著腳,指著岩石下方一個位置大聲說著什麼。
陳沐陽的目光順著奇諾的手指望去。隻見岩石根部,那個原本源源不斷滲出清澈泉水、彙入下方蓄水池的泉眼,此刻水流變得極其微弱,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幾縷細流,滴滴答答地落下,完全無法滿足下方浸泡樹薯和過濾澱粉的巨大需求!蓄水池的水位已經降得很低。
“泉眼…堵了?”陳景行在身後虛弱地問,他也看到了外麵的景象。
“像是。”陳沐陽皺眉。水,是村落賴以生存的血脈。樹薯的去毒浸泡、澱粉的過濾、甚至日常飲用,都依賴這眼甘泉。泉眼堵塞,意味著整個村落的生活節奏將被打亂,甚至可能引發恐慌。
拄著骨杖的老嫗瑪塔陳沐陽後來才知曉她的名字)在幾個婦人的攙扶下也來到了泉眼邊。她渾濁的目光掃過細弱的泉流和下方乾涸的蓄水池,溝壑縱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用骨杖輕輕頓了一下地麵。
幾個精壯的男人,包括卡努,立刻圍到了泉眼下方。他們試圖用手去掏挖泉眼周圍可能堵塞的石塊或泥沙。但泉眼位於岩石深處一個狹窄的縫隙裡,手臂根本無法深入。有人拿來削尖的長木棍去捅,但縫隙曲折,木棍難以著力,隻捅下一些碎屑,水流依舊微弱。
嘗試了幾次,毫無效果。男人們臉上露出煩躁和無奈。卡努暴躁地一拳砸在旁邊的岩石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人群的議論聲更大了,焦躁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
女孩靜靜地看著,眉頭微蹙。她忽然轉身回到根屋,從角落的藤筐裡拿出一捆東西——正是堅韌無比的老龍筋藤!她抽出其中一根,用黑曜石小刀飛快地削掉外皮,露出裡麵更加堅韌、如同牛筋般的乳白色內芯。然後,她將內芯的一端在燧石手斧的斧刃上反複用力刮磨,將其打磨得極其尖銳,如同一個巨大的木錐!
她拿著這根自製的、前端尖銳的“藤鑽”,又拿起一個空的硬質果殼碗,走到陳沐陽麵前,目光沉靜地看著他,然後指向外麵堵塞的泉眼,最後指了指他腰間的燧石手斧。
陳沐陽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她需要他的斧頭!他用力點頭,拔出燧石手斧,緊緊跟上女孩的腳步。
兩人再次走出根屋,在眾多複雜目光的注視下,徑直走向被圍著的泉眼。卡努看到他們,尤其是看到女孩手中的“藤鑽”,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充滿審視,抱著手臂,冷冷地站在一旁,沒有阻止,也沒有幫忙的意思。
女孩來到泉眼下方,仔細看了看那狹窄曲折的縫隙入口。她將手中那根前端尖銳的藤鑽遞給陳沐陽,然後指了指縫隙入口上方一塊可以站立的岩石凸起,又做了一個向下用力戳刺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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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沐陽會意。他攀上那塊岩石凸起,俯瞰著下方的泉眼縫隙。縫隙很窄,內裡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他將燧石手斧插回腰間,雙手緊握那根堅韌的藤鑽,將尖銳的頂端對準縫隙深處水流最弱、疑似堵塞的位置。
“穩住!”陳景行虛弱的聲音從根屋方向傳來,帶著提醒。
陳沐陽深吸一口氣,調動全身力氣,腰背發力,雙臂肌肉賁張,猛地將藤鑽向下狠狠戳去!
噗!
藤鑽尖端刺入縫隙深處,傳來沉悶的阻力感,似乎紮中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陳沐陽奮力攪動、戳刺!縫隙裡傳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和碎裂聲。
噗!噗!噗!
他一下下奮力戳刺著,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進泉眼縫隙。每一次發力,腳下的岩石都傳來輕微的震動。藤鑽堅韌異常,在巨大的力量下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
女孩站在下方,緊盯著縫隙。她接過奇諾遞來的果殼碗,隨時準備接取可能噴湧而出的水流或堵塞物。
周圍的村民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陳沐陽的動作。卡努依舊抱著雙臂,但眼神緊緊盯著那根不斷戳刺的藤鑽,那道疤痕下的嘴角緊緊抿著。
哢嚓!
一聲清晰的碎裂聲從縫隙深處傳來!
緊接著,一股渾濁的泥水混合著碎石渣猛地從縫隙裡噴濺而出!
女孩早有準備,迅速側身避開,同時將果殼碗伸過去接住噴出的汙物。
渾濁的水流持續噴湧了幾息,汙物在果殼碗裡迅速堆積。當最後一股泥漿噴完,短暫的沉寂之後——
嘩啦——!
一股清澈、有力的水流如同掙脫束縛的銀龍,猛地從泉眼縫隙中噴湧而出!水量比之前堵塞時大了數倍!清冽的泉水歡快地流淌下來,迅速注入下方乾涸的蓄水池,發出悅耳的嘩嘩聲。
“通了!泉眼通了!”奇諾第一個跳起來歡呼!
圍觀的村民們也爆發出驚喜的議論聲,臉上的焦慮瞬間被笑容取代。女人們立刻拿著盛水的容器圍到蓄水池邊,開始接取這寶貴的活水。
陳沐陽喘著粗氣,從岩石上跳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濺到的泥點。手中的藤鑽前端沾滿了黑色的淤泥和碎石粉末,證明了剛才的“戰鬥”。
女孩將盛滿堵塞汙泥的果殼碗放到一邊,走到蓄水池邊,伸手接了一捧清澈的泉水,湊到鼻尖聞了聞,又仔細看了看水質,確認沒有異味和雜質後,才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陳沐陽看向卡努。卡努依舊站在不遠處,抱著雙臂。他臉上的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眼神複雜地掃過陳沐陽手中沾滿泥汙的藤鑽,又看了看蓄水池裡嘩嘩流淌的泉水,最後,目光落在女孩沉靜的側臉上。那眼神中的冰冷和審視似乎依舊存在,但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輕微地鬆動了一下。他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轉身,沉默地消失在忙碌的村民身影中。
無形的壁壘,似乎並未崩塌,但在清冽泉水的衝刷下,在沾滿泥汙的藤鑽麵前,悄然裂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水流的聲音,如同新的語言,在這片懸空的村落裡,開始嘗試著連接起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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