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那沉悶的咆哮並非幻覺,而是裹挾著死亡氣息的實質洪峰!渾濁的白線在火把搖曳的光芒下迅速膨脹、逼近,如同地底深淵釋放出的暴虐巨獸,翻滾著碎石、斷木和令人窒息的腥膻水汽,以摧枯拉朽之勢猛撲而來!
“退!快退到石台後麵!”阿圖的嘶吼瞬間被滔天巨響吞沒。她猛地將裝著珍貴黑水的小囊塞入懷中獸皮衣最深處,一把抓起石台上那根鑲嵌著乳白“玉石”的黑色短杖,轉身就向石室後方、骸骨散落的方向衝去。那裡地勢相對最高,緊貼洞壁,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陳沐陽肝膽俱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恐懼。他幾乎是在阿圖動作的同時,丟掉了礙事的火把——火光在如此洪流前毫無意義——雙手緊握堅韌的木棍,如同離弦之箭,緊隨阿圖的身影涉水狂奔。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過大腿,阻力驟增,每一步都像在粘稠的泥沼中拔足。
渾濁的浪頭狠狠撞在石室入口的岩壁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石室劇烈震顫,如同被巨人攥在手中搖晃!巨大的衝擊力掀起一人多高的渾濁水牆,夾雜著刺鼻的土腥味和朽木碎屑,劈頭蓋臉地砸下!陳沐陽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背後狠狠推來,腳下濕滑的卵石再也無法提供支撐,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狠狠摜向石室深處!
“噗通!”他重重砸進冰冷刺骨的水裡,嗆了一大口腥濁的泥水,眼前一片黑暗,耳朵裡灌滿了水流瘋狂的咆哮和巨石滾動的悶響。求生的意誌讓他拚命掙紮,胡亂揮舞著木棍試圖找到支點。混亂中,木棍似乎戳到了什麼堅實的東西,他拚儘全力死死抱住!
是那高出水麵的螺旋紋石台!
洪水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瞬間灌滿了整個石室!水位瘋狂上漲,眨眼間就淹到了陳沐陽的胸口,強大的浮力幾乎要將他從石台上扯離。他死死抱著冰冷的石台邊緣,指甲摳進石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抵抗著水流無情的撕扯。
“阿圖!阿圖!”他嘶聲力竭地呼喊,聲音在洪水的咆哮中顯得無比微弱。
“抓緊!彆鬆手!”阿圖的聲音從石台另一側傳來,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沉凝。她半個身子浸在洶湧的濁流裡,背靠著堅實的洞壁,一隻手死死扣住岩壁上一條天然的石棱,另一隻手緊握著那根黑色短杖,杖頭溫潤的玉石在渾濁的水中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乳白微光,如同絕望深淵中的一盞孤燈。她的位置更高一些,背靠的岩壁形成一個向內凹進的淺龕,暫時抵住了洪流最猛烈的正麵衝擊。
渾濁的水流裹挾著斷木、碎石、甚至還有那些慘白的骸骨碎片,在狹窄的石室內瘋狂旋轉、撞擊。一塊碗口大的石頭擦著陳沐陽的頭皮飛過,狠狠砸在後麵的岩壁上,粉碎的聲響令人頭皮發麻。石台在洪水的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會解體。
水位還在上漲!冰冷的河水已經淹到了陳沐陽的下頜,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泥漿的腥味,每一次湧浪都試圖將他徹底卷入無邊的黑暗。“阿圖!水…水還在漲!”他感覺力量在飛速流逝,冰冷的絕望開始蔓延。
阿圖的目光如同鷹隼,在渾濁翻湧的水麵和晃動的石壁間急速掃視。她的視線猛地定格在頭頂上方,靠近洞頂的位置——那裡,在嶙峋的鐘乳石根部,隱約可見一個狹窄的、向內凹陷的拱形陰影!那並非天然洞穴,更像是人工開鑿、又被水流侵蝕的古老通風口或小型壁龕!
“上麵!陳沐陽,看你頭頂右上方!有凹槽!”阿圖的聲音穿透水幕,“踩著石台,爬上去!快!”
求生的渴望瞬間點燃了陳沐陽的潛能。他深吸一口帶著泥腥味的濁氣,借著水流浮力,雙腳猛地蹬住石台光滑的表麵,雙手奮力向上摸索!指尖觸到了冰冷濕滑的岩壁,沒有著力點!一次,滑脫!兩次,又滑脫!恐懼和冰冷的河水幾乎將他吞噬。
“用短杖!勾住!”阿圖猛地將手中的黑色短杖擲了過來!短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陳沐陽手邊翻湧的水麵上。
陳沐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抄起短杖。這短杖入手沉重異常,杖身漆黑冰涼,頂端鑲嵌的乳白石頭觸手溫潤。他來不及細看,將短杖倒轉,用頂端玉石和杖身連接處微微凸起的棱角,狠狠捅向頭頂岩壁!
嚓!
短杖的尖端卡進了一條狹窄的石縫!陳沐陽用儘全身力氣向下一撐!身體借著這股力量猛地向上竄起!同時雙腳在石台上奮力一蹬!
成功了!他的上半身終於夠到了那個拱形的凹槽邊緣!粗糙的岩石磨破了手肘的皮膚,火辣辣地疼,但他死死摳住!雙腿懸空,在洶湧的水流中掙紮擺動,尋找支點。終於,腳趾觸到了下方石台最上方的螺旋紋刻痕,一個極其狹窄的凸起!
“穩住!我拉你!”阿圖不知何時已艱難地涉水靠近,冰冷的手緊緊抓住了陳沐陽的腰帶,用身體的力量幫他對抗下方洪流的拖拽。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兩人合力,陳沐陽終於連滾帶爬地翻進了那個狹窄的拱形凹槽!凹槽內部空間極小,僅能勉強容一人蜷縮,底部積著薄薄一層濕泥,但位置夠高,暫時脫離了瘋狂上漲的水位!他立刻轉身,探出身體,向還在水中的阿圖伸出手:“快!抓住我!”
阿圖沒有絲毫猶豫,借著陳沐陽手臂的拉力,以及自身矯健的身手,奮力向凹槽攀爬。就在她身體脫離水麵的瞬間,一股更加洶湧的暗流裹挾著一根粗大的朽木,如同攻城錘般狠狠撞在她剛才背靠的岩壁上!
轟!
碎石飛濺!凹槽下的水麵被砸起巨大的浪花。阿圖悶哼一聲,小腿被飛濺的碎石劃開一道血口,但人已成功鑽入凹槽。
兩人蜷縮在狹窄、冰冷、散發著黴味的凹槽裡,急促地喘息著。腳下的石室已完全被渾濁的洪水吞沒,水位離凹槽底部隻有不到一尺!水流在石室內瘋狂旋轉,發出沉悶的嗚咽。洞頂的鐘乳石在震動中不斷掉落,砸進水裡,濺起渾濁的水花。整個空間如同一個巨大的、正在被搖晃的墨綠色水壺,隨時可能徹底傾覆。
“咳…咳咳…”陳沐陽吐出嗆進喉嚨的泥水,渾身篩糠般顫抖,寒冷和極度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獸皮囊還在,燧石手斧的粗糙木柄也還在,這給了他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他看向阿圖,借著短杖頂端玉石發出的微弱柔光,看到她臉色蒼白,額角有擦傷,小腿的傷口正滲出殷紅的血珠,染紅了渾濁的積水。
“你的腿…”陳沐陽聲音嘶啞。
“皮外傷,無礙。”阿圖的聲音異常冷靜,她迅速撕下獸皮衣內側相對乾淨的一角,緊緊綁住小腿的傷口止血。她的目光,卻死死盯著下方洶湧的洪水,以及那根漂浮在水麵、頂端散發著微光的黑色短杖——方才情急之下丟給陳沐陽,他爬上來時脫手了。
短杖在渾濁的漩渦中沉浮,那點乳白色的微光,是這絕望深淵裡唯一的光源。
“必須拿到它!”阿圖語氣斬釘截鐵。這不僅是一件珍貴的古物,更是此刻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可能的武器!
“太危險了!”陳沐陽看著下方如同沸水般翻騰的濁浪,心有餘悸。
阿圖沒有回答,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仔細計算著水流旋轉的節奏和短杖漂浮的軌跡。濁浪翻湧,帶著某種狂暴的韻律。她屏住呼吸,如同潛伏的獵豹,等待著那稍縱即逝的瞬間。
來了!一股回旋的水流恰好將短杖推到了凹槽正下方,距離最近!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