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點,陽光已經斜照進客廳。亞瑟站在陽台上喝第一口茶,水汽氤氳,模糊了他的鏡片。手機躺在矮桌上,屏幕朝上,像一隻沉睡的眼睛。
風吹得它輕輕轉了個方向,光影在玻璃麵上流轉。
過了會兒,它震了一下。
微信彈出一條新消息。
“昨晚聽了。”
他握著杯子的手頓住,熱意從掌心蔓延到指尖,又迅速退去。他沒急著回複,隻是低頭看著那行字,仿佛怕眨一下,它就會消失。
“你累的時候,也可以說出來,不必全都自己壓著。”
沒有責備,也沒有立刻回暖的親近,但這話像一縷溫水,慢慢滲進之前乾涸的縫隙裡。不是原諒,更像是理解——一種曆經冷卻後依然願意靠近的溫柔。
他盯著這兩行字看了很久,直到樓下傳來工人搬運建材的聲音,抬頭一看,對麵工地的塔吊已經開始轉動,鋼鐵巨臂在晨光中劃出弧線,像某種無聲的承諾。
他回了一句:“等我把這邊理順,我們好好見一麵。”
發送之後,他把手機翻過去,麵朝下擱著,不想盯著看會不會馬上回複。茶漸漸涼了,他也沒再去續。陽光爬上沙發扶手,照亮了角落裡一本落灰的劇本——那是他們合作的最後一部作品,扉頁上還留著兩人簽名,墨跡早已乾透。
快九點時,他換好衣服準備出門,手機又震了一下。
他沒急著拿起來,先係好鞋帶,拎起包,走到門口才轉身拿起手機。
一個“好”字靜靜地躺在對話框裡。
簡潔,乾淨,卻帶著千鈞之力。
他盯著那個字看了兩秒,嘴角不自覺地動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釋然。然後他把手機塞進外套口袋,開門走了出去。
電梯下行的時候,他靠在角落,手插在衣兜裡,指尖碰到手機邊緣。外麵街道開始熱鬨起來,早餐攤的蒸籠冒著白氣,騎電動車的人穿梭在車流裡,喇叭聲、叫賣聲、孩童的笑聲混成一片生活的底噪。
他原本計劃今天去趟公司,重新審一遍透明化委員會的候選人名單,但此刻腦子裡冒出來的,卻是三年前他們在片場最後一次合作的畫麵——
那天也是這樣的早晨,天空微藍,空氣清冽。她穿著舊毛衣站在鏡頭外等他講戲,頭發亂蓬蓬的,手裡捧著一杯豆漿,袖口沾了點油漬。他走過去說“今天節奏慢點”,她抬頭看他一眼,眼裡有光,笑著說:“你終於學會喘氣了?”
那時他們還沒成為對手,也沒被立場撕開距離。他們是創作者,是戰友,是彼此最懂對方的人。
電梯“叮”一聲停在一樓。
他走出去,迎麵一陣風卷著塵土撲來。他抬手擋了一下眼睛,腳步沒停。
剛走出大堂,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第二下。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
還是她。
“我今天要去工地看實景布置,可能會路過你們公司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