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意睡得並不安穩,她一會兒夢見自己纖細的雙手血淋淋的,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掉,流淌在地上形成了一條小溪;一會兒夢見自己粗壯的手臂潔白無瑕,仿佛不染一絲塵埃,但不遠處是一具肚子高高隆起的女屍,正有兩個死嬰從女屍身下滑出來,女屍的肚子就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般,快速的癟了下去…
櫟兒看見林知意額頭滲出冷汗,頭不停的左右擺動,他晃著林知意,試圖把林知意晃醒,但是怎麼晃娘都醒不過來,他著急的哭了出來,帶著哭腔喊道“娘…”
這一聲“娘”就像迷霧當中傳出來的鐘聲,驅散了迷霧,林知意夢中的場景一下子變了一個小女孩坐在秋千上,小男孩在後麵推著秋千,秋千一下比一下飛得更高,小女孩咯咯咯的笑聲傳得老遠…一個婦人走過來,摟著兩個小孩,臉上是溫馨而滿足的笑容。
林知意安靜下來,但還是沒有醒,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落下來,她的嘴角微微上翹,臉上的驚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溫和。櫟兒看著穩定下來的林知意,擦了擦眼淚,他把林知意的手臂抬起來,躺在她的臂彎中,緊緊挨著林知意睡下了。
林知意再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她是被腹中饑餓喚醒的。
林知意帶著櫟兒在廚房裡熬粥吃,剛要把米放下鍋,就被李德清和王桂花攔住了。
王桂花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櫟兒,笑眯眯的道“知意,櫟兒,去我家吃飯吧,都做好了,就等你們了。”
林知意拒絕“嬸子,我們就不去了,我這兒也馬上做好了”。
王桂花不鬆手“你這米都還沒有下鍋呢,離做好還遠呢,再說了,我都來了好幾回了,隻是見你們兩個睡著了,我才沒有吵醒你。”
林知意還要拒絕,李德清開口道“林丫頭,這次多虧你了,要不是有你,小冉母子三人肯定活不下來,小冉活不下來,老三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你這是救了我們一家呀…”說著說著,村長說不下去了,村長哽咽得老淚縱橫,他難堪的用手擋住了臉。
王桂花“呸”了他一口“老頭子,大喜的日子,你哭啥呀哭,多不吉利,快呸呸呸”,李德清邊呸邊用手拍嘴巴,寓意呸出去了就不會發生。王桂花滿意了,轉過頭歡喜的對著林知意說“丫頭啊,這次真是多謝你了,嬸子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隻好做了頓飯,我們老兩口腆著臉來請你和櫟兒過去,我知道你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林知意和櫟兒隻好跟著李德清夫妻倆走了,一進院子,就見院子裡已經擺放好了兩張桌子,一張是大圓桌,一張是小方桌,兩張桌子已經擺上了飯菜。
李德清和王桂花夫妻倆招呼林知意在圓桌坐下,同桌的還有李伯文夫妻倆、李仲武夫妻倆以及李叔忠,李季孝招呼櫟兒和李懷江、李懷樂、李維思坐一桌,李季孝和他們一桌,負責照顧幾個小朋友。
桌子正中間是一大盆燉雞,黃燦燦的雞湯下是一塊塊白白的雞肉,雞湯上漂著油珠,雞湯還在冒著熱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看著就很誘人。雞湯外圍是幾道炒菜,有野蔥炒雞蛋、炒土豆絲、炒白菜,每道菜都是兩盤,交替分開著擺放,確保桌上每個人都能夾到菜。
王桂花舀了一碗雞湯給林知意,雞湯裡是一個大大的雞腿,林知意沒接,遲疑著道:“嬸子,雞湯應該留給三嫂補身體的,我吃其他菜就可以了。”
王桂花嗔了她一眼:“我還會虧待她不成?她可是我們家的大功臣!放心吧,今天燉了三隻雞,咱們這桌一隻,孩子們那桌一隻,小冉自己一隻,你就放心吃吧。”
林知意雙手接過雞湯,王桂花舀了一碗雞湯給櫟兒,一樣是碗裡有個大雞腿,櫟兒看了娘親一眼,甜甜的道謝過後接過了雞湯。李季孝有樣學樣,把那桌的雞腿給了李維思和李懷樂,自作聰明的給稍大一點的李懷江舀了兩塊雞肉,可能在李季孝看來,一隻雞隻有兩個雞腿,弟弟妹妹比他小,所以一人得一個雞腿,他得兩塊雞肉,這是比較公平的。
李懷江未曾言語默默接過,隻是到底難掩眼神裡一閃而過的落寞。林知意捕捉到了,把自己的碗和李懷江的碗對調,摸摸他的頭,笑眯眯地道:“四個雞腿,剛好你們四個一人一個,不過吃了雞腿要長高高哦!”李懷江驚訝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低低的應了聲好,大嫂劉立寧感激的看了林知意一眼。王桂花不讚成的目光瞥向李季孝,李季孝一下子紅了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王桂花打圓場,笑嗬嗬地道:“知意說得對,不過咱們得快點吃啦,不然一會兒香味把其他人引過來,咱們可就連肉都吃不上啦!”話落,大家都笑了,氣氛一下子就變得輕鬆起來。
一頓飯除了開始那一點小插曲以外,可謂是賓主儘歡,林知意吃得很滿足,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都快忘了肉是什麼味道。今天這頓香甜可口的雞湯,軟爛甘甜的雞肉,所有人都吃得滿嘴油光,一桌飯菜被消滅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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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孩子們跑出去玩去了,林知意準備和大家一起把院子裡收拾乾淨,但很顯然沒有她的用武之地。大嫂和二嫂麻利的把桌子上的碗碟摞在一起,拿進廚房盥洗,林知意伸出的手還在半空,她訕訕的把手收回。李季孝拿出抹布快速的把桌子擦乾淨,兄弟四個配合默契,兩兩一組把桌子抬走了,看著地上的骨頭,林知意去角落拿掃帚,準備把院子掃一下,手還沒挨著掃帚,一個黑影閃過,一轉眼角落的掃帚已經不見了,回頭看見李季孝已經在掃地了,林知意尷尬的笑了笑。
王桂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拉住林知意的手拍了拍,說道:“知意啊,他們平常就這樣,你彆見怪啊,再說了,我們家人多,不需要你乾活,來,我們去屋裡坐坐。”
到了屋子裡,林知意剛坐下,李叔忠“撲通”一下子跪在她麵前,驚得林知意“蹭”的一下站起來,王桂花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到椅子上坐下。她正色道:“知意,安心坐下,你受得住他這一跪,要是沒有你,他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樣...”
李叔忠連磕三個響頭,頭砰砰砰的砸到地上,林知意看得膽戰心驚,坐也坐得不安穩,但肩上的手緊緊的按住她,讓她生生受了三個響頭。李叔忠磕完頭之後,按住林知意的手終於鬆開了,林知意連忙站起來,俯身就要把李叔忠扶起來,李叔忠抬起了頭,但不肯起來,額頭上紅了一片,眼睛也紅了,聲音顫抖不止:“妹子,真是多謝你了,我都不敢想,要是昨天沒有你,小冉和孩子們會怎麼樣,現在想起來我都渾身發抖,後怕不已...”話沒說完,他已是泣不成聲,又是砰砰砰三個響頭,“我也不知道怎麼謝你,隻能給你磕頭了”。
這一次林知意終於把李叔忠扶起來了,林知意無奈,苦笑道:“三哥,你不必如此,其實昨天隻能算是我運氣好,是三嫂勇敢,也是三嫂福氣大,才能一胎兒女雙全,三嫂這回受苦了,你不怪我就好...”
王桂花打斷她的話:“怎麼能怪你呢?昨天情況那樣危急,要不是你當機立斷,我們現在哪裡還能站在這裡說話。小冉和叔忠不會怪你,也不敢怪你,你放心,有我在,沒有誰敢亂嚼舌根,相反,我們還要感謝你。知意啊,我們全家商量了一下,想讓你給兩個孩子起一個名字。”
林知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桂花嬸子一直都在為她考慮,一直都在幫助她,昨天要不是桂花嬸子帶她進了產房,她就算有千般本事也使不出來,更何況她做的微不足道...她把眼淚憋了回去:“嬸子,可是孩子的名字,一般都是父母長輩起的,更何況您和李叔是孩子的爺爺奶奶,你們誰起名字都比我更名正言順啊。”
王桂花抿唇道:“是你救了她們母子三人,可以說是她們的再生父母了,如何不能算是父母長輩呢?”
李叔忠也急急道:“對,我娘說的對!我嘴笨,不會說話,但我和小冉都想讓你給孩子們起名字,我們要讓孩子們記住,你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林知意點頭同意:“那容我想想吧”。
片刻後,林知意思忖著開口道:“男孩叫李長安,女孩叫李長喜如何?長安,長喜,長長久久的平安和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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