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一讀完信,便滿臉鄙夷地“呸”了一聲,然後毫不客氣地說道:“人是你們帶來的,信也是你們帶來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賊喊捉賊啊?要不然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依我看啊,你們就是窮瘋了,居然妄想用一封不知道什麼人寫的書信和一個小丫頭片子,就敢冒充我們老爺的女兒上門來討要銀子。要是真讓你們得逞了,那以後全城的老百姓們豈不是都可以像你們這樣,隨隨便便帶個孩子就跑來認爹啦!呸!簡直就是不要臉!你個老不休的!”
這一通連珠炮似的罵罵咧咧,不僅讓小廝自己出了一口惡氣,更讓一旁的王老爺臉色好看了許多。要知道,王老爺雖然是個生意人,但畢竟也是個有頭有臉的文明人,平日裡可是很不屑於說這些粗俗不堪的話語的。但還彆說,此時此刻小廝的這番話簡直太對他的胃口了。儘管他說不出口,但不影響他渾身舒坦啊!
老頭正要分辯,但當他看到小廝撿起地上的掃帚時,到了嘴邊的話卻突然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小廝則手持掃帚,對著一群人比劃了一下,警告道:“你們要是下次再敢來搗亂,那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說完這番狠話後,一群小廝便簇擁著王老爺轉身回宅子裡去了。經過今天這一番折騰,王老爺不免身心俱疲,原本打算出去談生意的好心情也蕩然無存。
王老爺此刻正麵臨兩個艱難的抉擇,一是帶上厚禮,親自去給對方賠禮道歉,並詳細解釋清楚他之所以爽約的來龍去脈,爭取達成這次合作;二是去找夫人訴說自己的委屈和冤枉,同時表明自己對夫人絕對的忠貞不二。
王老爺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後者。畢竟,賠禮道歉這樣的事情完全可以派一個心腹之人去替他走一趟,至少買賣不成仁義在。至於夫人那裡,隻有他親自出馬才能解釋清楚。畢竟,如果讓夫人從彆人的口中得知此事,那後果恐怕會不堪設想啊!人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了,反正他是再也不想睡地上了。
而站在門外的農戶一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門“砰”地一下合上。然而,大門合上之後卻又突然打開了一絲縫隙。
緊接著,隻見一道銀光從門縫裡鑽了出來,直直地砸在了三兒子的頭上。與此同時,一聲不耐煩的怒吼也隨之響起:“醫藥費!拿了就趕緊滾!”
感覺到腦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還沒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的三兒子一邊用手捂住被砸疼的地方,嘴裡一邊不停地“嘶嘶”抽著涼氣。儘管如此,但這並不影響他蹲下身子,去撿那塊砸中他的東西。
他將東西撿到手裡,下意識就想要順著原路砸回去。然而,他的手剛抬起來,就瞬間反應過來這可是銀子。想到是銀子,他到底還是沒舍得扔出去,而是緊緊攥在手心裡。感受到手心裡觸感光滑而冰冷的銀錠,他心中的火氣漸漸消散了。
一行人相互攙扶著站起身,就徑直朝家的方向走去,誰也沒看那個孩子一眼。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突然問了一句:“那妹妹呢?”
三兒子聽到這句話,心裡的火氣噌噌噌第往上漲。對啊,這一切不都是那個小丫頭帶來的嗎?要不是她,他們怎麼會挨了一頓打!他一肚子的火氣終於有了可以發泄的對象,於是他氣勢洶洶地轉過身,邁開大步朝那個小丫頭走去,嘴裡還罵罵咧咧地叫嚷著:“都怪你,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這麼倒黴!銀子沒得到,反而挨了一頓打……”
說到這裡,他麵容猙獰地擰了一下小丫頭那細弱的胳膊。小丫頭吃痛,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瞬間,小丫頭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簌簌地順著臉頰滑落。
然而,她的眼淚不僅沒有讓三叔心軟,反而讓三叔更加怒不可遏。他的臉色陰沉,嘴裡還不依不饒地繼續說道:“你看看你,這都好幾年了,你吃我們的,喝我們的,可你那個娘呢?竟然連區區十兩銀子都舍不得給!也不曉得你是她和誰生的野種,這麼見不得人,這才將你扔在我們家,不聞不問好幾年!既然這樣,你就給我把這身衣裳脫了,這衣服雖然舊了點,但也是我們花了銀子買的,你給我脫下來!”
話音未落,他便毫不客氣地伸手去扒小丫頭的衣服。
小丫頭年紀尚小,還不懂得什麼是羞恥和難堪,但她就是明白自己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扒掉衣服。於是,她拚命地掙紮著,試圖擺脫三叔的魔爪,同時不斷哭泣,希望能喚起三叔的惻隱之心。
就在這時,老婦人總算是看不下去了,隻聽她怒喝一聲,阻止了老三:“老三,夠了!哪怕隻是養一隻貓貓狗狗,養了好幾年,也該有感情了。更何況是個人,就這樣吧!不過一身衣裳,算了吧!”
說完,她最後深深地看了小丫頭一眼,那一眼中包含著複雜的情感。畢竟這小丫頭在她身邊已經養了兩年多,雖然不是親生的,但也多少是有些感情在的。然而,先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銀子麵前,無論是什麼都得讓路,更何況她和自家畢竟不是真的一家人,總得為自己兒孫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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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儘管她心裡有些不忍,但她還是狠下心說道:“之前是你娘付銀子讓我們撫養你,現在她不再給銀子了。那我們也算銀貨兩訖,互不相欠了。你和我們家的緣分已儘,今後你好自為之吧!”說完,她轉過身去,攙扶著老頭慢慢地走了。
其餘的人也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們身後,老三故意走在最後,他惡狠狠地回頭瞪了小丫頭一眼,那眼神充滿了怨恨和憤怒,仿佛要將小丫頭生吞活剝一般。小丫頭被這凶狠的目光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看著這些曾經與她日夜相處過的親人漸行漸遠,小丫頭沒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的身影在她的視線中越來越小,直至最後消失在了路的儘頭。
小丫頭的心中充滿了委屈和不解,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被這樣對待。她癟了癟嘴,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她強忍著沒有讓它們流下來。
儘管她年紀還小,但她已經明白這些人不再是她的親人了,因為,他們不要她了。
那她,也不要他們了。
於是,小丫頭毫不猶豫地轉過身,選了一個和他們完全相反的方向,鼻子一抽一抽地走了。
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沒有明確的方向,也沒有特定的目的地,隻是沿著腳下的道路一直前行。她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裡,但她並不在意,隻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著腳步。
累了,她就隨意找個地方坐下,稍作休息;渴了,她就在路邊的小溪裡掬起一捧清水,仰頭一飲而儘;實在餓得受不了了,看見路過的行人手中的食物,她也不會主動開口討要,而是眼巴巴地看著,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雖然她穿得臟兮兮又破爛不堪,但她那雙大眼睛卻格外明亮,猶如一汪清澈的泉水,透露出一種純真和無辜。任誰被這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都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總會有一些善良的路人被她那惹人憐愛的模樣所打動,心生憐憫,主動將自己手中的食物分給她。就這樣,小丫頭一路靠著賣萌而非乞討,終於一步一個腳印地來到了樂安縣縣城。
此時的她,衣著臟汙不說,還破爛不堪;鞋子也開了口,露出裡麵黢黑的腳趾;頭發則亂如鳥窩,看上去與乞丐彆無二致。
小丫頭一進了城門,隻覺一股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她順著香氣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家包子鋪的蒸籠裡,那白花花的饅頭正冒著熱氣,仿佛在向她招手。小丫頭的口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大饅頭,腳下也不自覺地朝著大饅頭挪動。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伸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小丫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隻手拽走了。她的腿雖然跟著走了,但她的眼睛卻始終舍不得離開那誘人的大饅頭。
不一會兒,小丫頭被帶到了一個地方。這裡是一處簡陋的窩棚,看上去十分破舊。還沒等她走進窩棚,就聽見裡麵傳來一陣歡呼聲。
“太好啦!大哥,今天真是大豐收啊!”
“是啊是啊!這些銅板夠我們用好幾天啦!”
“今天運氣好,遇見一個大好人!”
小丫頭被拉著走進了窩棚,她驚訝地發現,這個小小的窩棚裡竟然擠滿了人。她被嚇得直往帶她進來的那個人身後躲。
然而,就在這時,帶她進來的那個人突然一把將她拽到了身前,然後仔細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對麵,滿臉驚訝地說道:“十四,你怎麼在這兒?那她是誰?”
聽到這話,小丫頭並不說話,而是難堪地垂著腦袋。眾人見她這副模樣,心中都不禁升起一絲憐憫之情,心想這孩子莫不是個啞巴吧?
一時間,眾人看她的目光充滿了同情,他們雖然都是小叫花子,有的是父母不要的,有的是從父母雙亡沒人要的,有的是自己跑出來的。但至少他們都身體健康,沒有一個人缺胳膊少腿,也沒有一個聾子和啞巴。相比之下,眼前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太可憐了。
說來也怪,明明他們都是這世界上過得最不好的人,偏偏最容易善心泛濫。
直到半塊饅頭出現在小丫頭眼前,她驚訝地抬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眼前的人身上。他們臟兮兮的臉上都是和善的笑容,明明每個人都是黑乎乎的,身上穿的也隻是一些爛布條,但她就是能分辨出來每一個人的不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半塊饅頭上,隻見雪白的饅頭上印著一個黑色的手指印,可她卻沒有絲毫嫌棄的意思。
小丫頭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彎成了一彎月牙,十分可愛。她一邊伸出自己那黑乎乎的小手接過饅頭,一邊用清脆的聲音道謝:“謝謝!”
即使他們反應過來是自己誤會了,這個小丫頭並不是啞巴,但他們還是輕易地接納了她。
就這樣,她成為了十五,成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詢問過她為何會淪落為乞丐。這種沉默並非出於冷漠或忽視,而是因為每個人都深知這段經曆所帶來的痛苦和恥辱。就像他們自己一樣,這是他們共同的傷疤,即使時間已經讓傷口結痂,但他們依然小心翼翼,不願輕易去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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