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蓉設計了一切，卻把自己送進了地獄。
她眼前一黑，軟軟地癱倒在地，暈了過去。然而，此刻沒有人同情她，隻有無儘的鄙夷。
韓安禾冷漠地看著這場鬨劇落下帷幕。
黑心蓮終於自食惡果，她和弟弟在這個年代的知青生活，總算掃清了一個巨大的障礙。
事情當然不可能因為蘇蓉暈過去就不了了之。
在眾人或鄙夷或審視的目光中，失魂落魄的劉永和“昏迷不醒”的蘇蓉被帶到了大隊部旁邊一間閒置的茅草房裡，暫時看管起來，等待後續處理。
低矮的茅草房裡彌漫著塵土和乾草的氣味，唯一的光源是桌上一盞搖曳的煤油燈，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扭曲晃動，更添了幾分壓抑和不安。
劉永的家裡人聞訊立刻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臉上又是驚怒又是惶恐。
劉母一進門看到被捆著垂頭喪氣的兒子，心疼得直掉眼淚，嘴裡不住念叨“造孽”。
蘇蓉不是本地人，親屬不在身邊，此刻陪在旁邊的除了麵色複雜的知青院同伴，以及被大隊長派來看著情況、免得鬨出人命的隊長媳婦姚春花。
姚春花看著癱在草堆上一動不動的蘇蓉，眉頭微蹙。
蘇蓉其實被人扶著走到半路就醒了。意識回籠的瞬間，巨大的恐懼和羞恥如同冰水澆頭，讓她恨不得立刻真正死過去。
聽著外麵嘈雜的人聲和指指點點的議論，她深知醒來要麵對的是什麼——身敗名裂，千夫所指，還可能被強製嫁給劉永這個鄉下人……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於是她把心一橫，眼睫毛都不敢顫一下，死死閉著眼，打定主意裝暈到底，幻想著隻要自己不醒，不麵對，大隊或許就拿她沒辦法，能拖一時是一時。
“蘇知青，蘇知青？”姚春花喚了兩聲，見蘇蓉毫無反應，睫毛卻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姚春花可沒那麼多耐心陪她演這出“林黛玉昏死”的戲碼。
她示意一個女知青幫著扶起蘇蓉的上半身，自己則粗手粗腳地捏開蘇蓉的嘴，硬是灌了幾口溫熱的開水下去。
“咳咳……”猝不及防被水嗆到，蘇蓉控製不住地咳了兩聲，還是不肯睜開眼。
姚春花見狀，嘴角撇了撇，伸出手指，對準蘇蓉的人中穴，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了下去！
“啊——！”一陣尖銳劇烈的疼痛猛地襲來，蘇蓉再也裝不下去，痛呼出聲，猛地睜開了眼睛。人中處火辣辣的疼，眼淚瞬間就生理性地湧了上來。
裝暈的偽裝被徹底撕破，最後一點逃避的幻想也破滅了。
蘇蓉對上姚春花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再環視周圍——劉家人憤怒又帶著算計的目光，知青同伴們或冷漠或厭惡的神情，還有門外影影綽綽看熱鬨的村民指指點點的影子……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幾乎是本能地，蘇蓉猛地掙紮起來，身體裡爆發出最後一絲力氣，不是衝向彆人，而是作勢要往旁邊土坯牆上撞！
“讓我死了算了！我沒臉活了！你們彆攔著我！”她聲音淒厲，涕淚橫流，頭發散亂，原本清秀的臉龐扭曲著，寫滿了崩潰和絕望，“我是被冤枉的！是劉永害我！是韓安禾害我！你們都逼我……我還活著乾什麼！！”
她哭得撕心裂肺，尋死覓活的樣子倒有七八分真。
畢竟，從高高在上算計彆人的知青，跌落成搞破鞋要被逼嫁人的醜角，這巨大的落差，足以讓任何一個要臉麵的年輕女子崩潰。
姚春花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其他女知青也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幫忙按住她。
“行了！現在知道要死要活了？早乾什麼去了！”姚春花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真想死，山坡上那會兒怎麼不一頭撞死？現在擱這兒演給誰看？事情已經出了，尋死就能解決問題嗎？組織上會調查清楚的！你現在死了，那才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坐實了你的罪名！”
姚春花的話像錘子一樣，字字砸在蘇蓉心上。
她掙紮的力氣漸漸小了，最終化作癱軟在草堆上的痛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仿佛一片在寒風中凋零的枯葉。
她知道，姚春花說得對。死了，就真的完了，連最後一絲辯白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是，活著，麵對即將到來的審判和那個令人作嘔的歸宿，又比死了能好多少？
茅草房裡，蘇蓉絕望的哭聲和劉永家方向的吵嚷聲交織在一起，預示著這個夜晚，注定無人能夠安寧。
而韓安禾站在知青點的院子裡，遠遠聽著那隱約傳來的動靜，麵容平靜。
風暴已然掀起，而自作孽者，終將咽下自己釀造的苦果。
那一夜，大隊部那間低矮的茅草房裡，充斥著蘇蓉時而歇斯底裡時而絕望嗚咽的哭聲，以及劉永家人壓低嗓音卻激烈的爭執和咒罵。
煤油燈燃儘了又添，窗外的天色從墨黑漸漸透出灰白。
沒有人確切知道那一夜的具體商議過程，是威逼還是利誘，是分析利害還是純粹的壓力碾壓。
或許姚春花那句死了就坐實罪名擊潰了蘇蓉最後的僥幸；或許劉家人承諾了結婚就能把作風問題變成家庭內部矛盾的出路；又或許，蘇蓉在極度的恐懼和孤立無援中，意識到這已是她跌落深淵後，唯一能抓住看似不那麼粉身碎骨的稻草——儘管這根稻草本身也布滿荊棘。
總之，在天光徹底放亮，屯子裡雞鳴狗吠聲響起時，一個消息如同昨夜的醜聞一樣，迅速傳開了：蘇蓉妥協了，她同意嫁給劉永。
劉家那邊，自然是憋屈又惱火。
劉永再不成器，也是自家兒子，原本指望他哪怕不能在城裡找個有工作的，至少也能娶個身家清白能乾活的村裡姑娘。
蘇蓉這樣的知青，看著細皮嫩肉，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心眼還多，如今更是鬨出這等醜事，簡直是個燙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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