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霸們狼狽逃竄後留下的塵土似乎還未完全落定，農場卻並未立刻恢複之前的平靜。林默站在院中，黑眸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圍牆之外，仿佛在確認那些不速之客是否真的遠離，又或是在感知是否還有新的威脅潛藏在暮色之中。
蘇冉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和微微蹙起的眉頭，心裡歎了口氣。剛才那場“以德服人”的戲碼，看似輕鬆解決，實則對林默並非全無影響。他本能地傾向於更高效、更徹底的解決方式，而蘇冉的約束和係統那奇葩的任務，無疑是在與他強大的戰鬥本能和潛藏的黑暗麵角力。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遞過去一個剝好的水果罐頭——這是他們之前搜尋物資時找到的稀缺品。“辛苦了，小默。吃點東西。”
林默轉過頭，看了看罐頭，又看了看蘇冉，眼中的冰冷稍稍褪去。他接過罐頭，沒有立刻吃，而是低聲問：“蘇姐姐，我們……真的是好人嗎？”
他還在想剛才那個惡霸頭子最後那扭曲的表情和“好人”這個稱呼。在他的認知裡，“好”與“壞”的界限原本清晰而冷酷——順從蘇冉、保護蘇冉的就是“好”，威脅到他們的就是“壞”，需要清除。但現在，蘇冉似乎在給這條界限添加了許多模糊而複雜的注解。
蘇冉被他問得一愣，隨即失笑。她看著少年純淨至少在麵對她時）又帶著困惑的眼神，心裡軟成一片。她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我們儘力去做我們認為對的事，不主動傷害無辜的人，在力所能及的時候願意伸出援手。這樣，大概就算是在這個糟糕的世界裡，努力做個好人吧。”
她頓了頓，補充道：“至於彆人怎麼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做。”
林默似懂非懂，但蘇冉平靜而堅定的語氣讓他躁動的心緒平穩下來。他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甜甜的罐頭，不再說話。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安撫其他幸存者的張叔走了過來，臉色有些凝重。“蘇姑娘，有件事……我覺得得跟你說一下。”
蘇冉心頭一跳，麵上不動聲色：“張叔，您說。”
張叔搓了搓手，壓低聲音：“剛才那幫人裡頭，有個小子，我瞧著有點眼熟……好像是以前在‘燈塔’附近鬼混的痞子。”
“燈塔？”蘇冉瞳孔微縮，這個名字像一根針，刺破了暫時的安寧。那是與林默黑暗過去緊密相連的地方。
“嗯，”張叔點點頭，眼神複雜地瞥了一眼安靜吃罐頭的林默，“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如果真是……恐怕咱們這地方，已經引起一些不好的注意了。‘燈塔’那地方，邪性得很，沾上邊都沒好事。”
他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湖中，在蘇冉心裡激起層層漣漪。實驗室的陰影，果然從未遠離。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對張叔表示感謝：“我知道了，謝謝您張叔，我們會加強警惕的。”
張叔歎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背影顯得有些佝僂。
蘇冉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身邊的林默，一股緊迫感油然而生。農場雖然暫時安全，但目標太大，確實不是長久之計。必須儘快想辦法轉移，或者……讓自身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無懼任何覬覦。
正當她思緒紛亂時，負責在門口望風的一個年輕幸存者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臉上帶著一絲驚奇和不確定：“蘇姐！默哥！外麵……外麵來了個老太太，說是找你們的！”
老太太？
蘇冉和林默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末世裡，落單的老人幾乎難以生存。
兩人快步走到農場門口，借著還未完全消失的天光，蘇冉看清了站在柵欄外那個佝僂而熟悉的身影時，瞬間瞪大了眼睛。
“王奶奶？！”
隻見王奶奶挎著一個小小的、打滿補丁的布包袱，衣衫雖然破舊卻收拾得乾淨，臉上帶著曆經磨難後的疲憊，但眼神依舊慈和。她看到蘇冉和林默，眼眶立刻就紅了，激動地往前走了兩步：“小蘇！小默！真的是你們！太好了！我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王奶奶，您怎麼找到這裡的？快進來！”蘇冉連忙打開柵欄門，將老人扶了進來，心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在文明崩塌的末世，能與故人重逢，簡直堪稱奇跡。
林默雖然沒說話，但也默默走上前，接過了王奶奶手裡那個輕飄飄的包袱，動作略顯生硬，卻帶著一種笨拙的關心。
王奶奶一邊跟著往裡走，一邊抹著眼淚絮叨：“病毒爆發那天，我正好去城郊我侄子家了，躲過一劫。後來那邊也待不住了，我們就跟著一夥人往鄉下跑。路上……路上我侄子為了護著我，被那些怪物……”她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蘇冉輕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王奶奶緩了口氣，才繼續說：“後來我就跟著零星幾個幸存者東躲西藏，前兩天聽人說這邊有個農場，管事的是個帶著半大孩子的姑娘，孩子特彆厲害，還……還講規矩。我一琢磨，這描述怎麼那麼像你們倆？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找過來了，沒想到……真是老天爺開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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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裡，蘇冉給王奶奶倒了杯熱水。老人捧著溫熱的水杯，看著圍坐在身邊的蘇冉和林默，特彆是看到林默雖然沉默卻安穩地坐在蘇冉身邊，不再是當初那個渾身是刺、眼神冰冷的孩童，眼中滿是欣慰。
“小蘇啊，你把小默教得真好。”王奶奶由衷地感歎，她看向林默，“小默，還記得奶奶嗎？以前你還幫奶奶倒過垃圾呢。”
林默抬起頭，看了看王奶奶，又看了看蘇冉，似乎在回憶，也似乎在確認該如何回應。在蘇冉鼓勵的目光下，他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微不可聞的音節：“嗯。”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反應，卻讓王奶奶高興得連連說“好孩子”。
看著王奶奶臉上真心實意的笑容，和蘇冉眼中流露出的溫暖，林默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空罐頭瓶子，腦海裡再次浮現蘇冉剛才的話——“力所能及的時候願意伸出援手”。
保護蘇冉，是他的本能和絕對準則。但現在，保護這個能讓蘇冉露出安心笑容的老人，似乎……也變得重要起來。這種情感的延伸，對他而言是一種陌生而新奇的體驗。
王奶奶的到來，像一縷溫暖的陽光，暫時驅散了因惡霸和“燈塔”消息帶來的陰霾。她熟悉的聲音和關懷的話語，給這個充滿死亡與危機的末世據點，增添了幾分久違的、屬於“家”的煙火氣。
蘇冉安排王奶奶住下，看著她安然睡去後，才輕輕關上門走出來。
夜色已深，繁星點點。林默依舊站在院子裡，像一尊沉默的守護雕像。
“小默，去休息吧。”蘇冉走到他身邊。
林默轉過頭，黑眸在夜色中格外清亮：“蘇姐姐，我們會保護王奶奶，對嗎？”
他的問題很直接，帶著他特有的確認式的語氣。
蘇冉看著他，肯定地點頭：“對，我們會保護她。隻要我們在，就會儘力保護所有願意和我們一起活下去的人。”
林默得到了明確的指令，眼中最後一絲不確定消失了。他再次點頭，簡潔地回應：“好。”
望著少年堅定走向住處的背影，蘇冉心中感慨萬千。她抬頭看向星空，末世的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危機四伏。但此刻，因為王奶奶的歸來，因為林默那看似微小卻實實在在的成長，她心中那份“在末世裡堅持做點好事”的信念，似乎更加清晰和堅定了。
然而，她很清楚，溫情無法抵消現實的殘酷。張叔的警告言猶在耳。“燈塔”的陰影，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隨時可能撲上來。接下來的路，必須要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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