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戰神”的名號在基地內部愈傳愈響，林默所到之處，收獲的無一不是敬畏、崇拜乃至略帶恐懼的目光。他本人對此依舊漠然，但蘇冉卻敏銳地察覺到，這種純粹的武力崇拜，並非長久之計，甚至可能將林默推向更遠離“人”性的孤島。
她決定加快“學堂”的建設。那個由王虎帶人搭建的簡陋棚屋，被正式掛上了一塊用廢舊木板稍作打磨後刻上字的牌子——【曙光學堂】。
名字是蘇冉取的，寓意著在末世中點亮知識的曙光，照亮未來的路。
開學第一天，蘇冉親自帶著一群年齡從五六歲到十二三歲不等的孩子走進了學堂。孩子們大多麵黃肌瘦，眼神裡卻閃爍著對這個新環境的好奇與一絲不安。他們中有些是基地原有成員的孩子，有些則是後來投奔的幸存者帶來的。
蘇冉站在用廢棄包裝箱拚成的講台前，看著下麵二十幾雙清澈又帶著些許惶恐的眼睛，聲音溫和而堅定：“從今天起，這裡就是大家學習的地方。我們會認字、算數，也會學習在末世裡如何保護自己，如何辨彆可食用的植物，如何互相幫助。”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看到了那個靜靜佇立在陰影裡的身影。
“除了我，還會有另一位老師，來教大家最重要的東西——如何在危險中活下去。”
孩子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當看到那個身影時，不少孩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地交頭接耳。
“是默哥……”
“戰神哥哥……”
“他……他也來教我們嗎？他看起來好凶……”
林默在蘇冉的眼神示意下，麵無表情地走進了學堂。他高大的身影一出現在門口，原本還有些細微聲響的教室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孩子們一個個繃緊了小身板，大氣都不敢出，仿佛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隨時會暴起傷人的凶獸。
蘇冉心中暗歎，這就是“少年戰神”名號帶來的副作用。
“小默，”她放柔了聲音，“今天你來給孩子們講講，如果在外麵，突然遇到喪屍或者變異體，第一步最應該做什麼？”
這是一個極其基礎，卻又關乎生死的問題。
林默站在講台旁，他很不習慣被這麼多弱小、脆弱的生物在他眼中）同時注視著。他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視線掃過下麵一張張緊張的小臉，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
孩子們被他看得越發害怕，有個年紀最小的女孩甚至開始眼眶泛紅。
就在蘇冉以為他會直接轉身離開，或者冷硬地丟下一兩個詞時，林默開口了。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冽，但語速卻放慢了許多，似乎是在努力組織語言。
“跑。”他吐出一個字。
孩子們愣了一下。
“判斷方向，遠離，跑。”他補充道，言簡意賅，卻直指核心。麵對無法力敵的危險，生存的第一要義就是逃離，這是他在無數次生死搏殺中形成的本能。
“那……那要是跑不掉呢？”一個膽子稍大的男孩，鼓起勇氣顫聲問道。
林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男孩嚇得一哆嗦。
“找障礙，高處，或者……製造聲音，引開。”林默繼續說道，他甚至還抬起手，指了指教室的承重柱和相對堅固的牆角，“躲這裡，比空地上好。”
他沒有講什麼複雜的戰術，也沒有傳授什麼格鬥技巧，隻是用最直白的方式，說出了在絕境下最可能增加生存幾率的笨辦法。這些辦法，或許不夠“英雄”，卻足夠實用。
孩子們聽著他冰冷但清晰的話語，看著他指出那些可以藏身的地方，眼中的恐懼漸漸被一種專注所取代。他們發現，這個傳說中如同神魔般可怕的“默哥”，似乎……是在教他們真正有用的東西。
蘇冉在一旁看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欣慰。她看到了林默的嘗試，看到了他努力將自己賴以生存的經驗，用他能做到的最“溫和”的方式傳遞出來。這比他瞬間秒殺一隻變異體，更讓她感動。
接下來的時間，蘇冉教孩子們認最簡單的字，而林默就抱著手臂，靠在門邊，沉默地聽著，看著。偶爾有孩子偷偷瞄他，發現他並沒有傳聞中那麼可怕隻要不惹到他），眼神便也漸漸大膽起來。
下課休息時，那個膽子大的男孩，竟然拿著一塊自己偷偷省下來的、乾癟的小蘋果，蹭到林默麵前，怯生生地遞過去：“默……默哥，給你吃。”
林默垂眸，看著那隻臟兮兮小手裡捧著的、對他而言毫無吸引力的食物，又看了看男孩眼中那混合著害怕、崇拜和一點點討好的光芒，沒有動。
男孩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有些沮喪地想要縮回手。
就在這時，林默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拈起了那塊小蘋果。他沒有吃，隻是拿在手裡。
男孩卻像是得到了天大的獎勵，咧開嘴笑了，飛快地跑開了，還對其他小夥伴炫耀：“默哥拿了我的蘋果！”
蘇冉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或許，“少年戰神”的冰冷外殼下，正在被這些最純粹的依賴和一點點笨拙的示好，悄然撬開一絲縫隙。
讓殺戮者懂得守護，讓恐懼化為敬畏，讓孤立的存在找到與世界的連接。
這不正是她一直努力的方向嗎？
學堂的第一天，在一種微妙而和諧的氛圍中結束了。孩子們嘰嘰喳喳地離開，討論著新學的字，也討論著那個看起來冷冰冰、但其實會教他們怎麼保命的“林老師”。
林默看著孩子們遠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裡那塊已經有些氧化發黃的小蘋果，指尖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將它放進了口袋裡。
蘇冉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做得很好，小默老師。”
林默側頭看她，陽光下，他冷硬的輪廓似乎柔和了那麼一絲絲。
“他們，太吵。”他低聲說，但語氣裡，卻並沒有多少真正的厭煩。
蘇冉笑了。
她知道，這堂關於“人性”的課，對於林默而言，才剛剛開始。而她，樂於見到他的每一次細微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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