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塊厚重的墨絨布,嚴嚴實實地籠罩了廢棄工廠。白日的喧囂與生機儘數斂去,隻剩下風聲穿過鏽蝕管道時發出的嗚咽,以及巡邏隊員偶爾壓低的交談和腳步聲。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幾柄利劍,規律地劃破黑暗,巡視著圍牆內外。
蘇冉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白天那架無聲無息的無人機像一根刺,紮在她心頭。她反複推演著實驗室可能采取的行動,越想越覺得寒意森然。對方擁有遠超現階段幸存者勢力的科技水平,這意味著他們熟悉的生存法則和防禦手段,在對方眼中可能漏洞百出。
她側過身,望向房間另一側地鋪上安靜躺著的林默。月光透過窗戶的縫隙,在他輪廓上投下清輝。他閉著眼,呼吸平穩,但蘇冉知道他也沒睡著。他對惡意和危險的感知比她敏銳得多,此刻的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猛獸收斂爪牙的蟄伏。
“小默,”她輕聲開口,打破了室內的沉寂,“如果……如果他們真的來了,無論如何,保護好自己。不要被他們激怒,失去冷靜。”
黑暗中,林默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那雙眸子在暗夜裡,竟隱隱流轉著一絲幽微的暗芒,如同深淵中窺探的獸瞳。他沒有看蘇冉,隻是望著天花板,聲音低沉:“他們想要的是‘實驗體’,完整的,活著的。”
他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但蘇冉聽出了那平靜之下壓抑的、幾乎要沸騰的毀滅衝動。實驗室對他而言,不僅僅是敵人,更是囚禁、折磨、將他視為非人存在的根源。這種恨意,深入骨髓。
“我知道。”蘇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你現在不是實驗體,你是林默。記住這一點。”
林默沉默了片刻,極輕地“嗯”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
然而,這份刻意維持的平靜,在淩晨時分被徹底打破。
最先察覺到異常的是林默。
他猛地從地鋪上坐起,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那雙眼睛在黑暗中徹底亮了起來,不再是幽微的暗芒,而是某種被侵犯了領地的凶獸般,閃爍著冰冷而暴戾的光。
“來了。”他隻說了兩個字。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工廠外圍驟然響起幾聲極其輕微的、類似氣罐釋放的“嗤嗤”聲。緊接著,負責那片區域巡邏的隊員連一聲預警都沒能發出,就傳來了沉悶的倒地聲。
“敵襲——!”另一側圍牆上的了望哨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嘶聲力竭地發出了警報。尖銳的哨音劃破夜空,整個工廠瞬間從沉睡中驚醒!
但敵人的速度太快了!
幾道穿著深色、帶有流線型護甲作戰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借助夜色的掩護和某種鉤鎖裝置,悄無聲息地翻越了圍牆!他們的動作協調、精準,沒有一絲多餘,顯然是經過嚴酷訓練的專業人員。
“是實驗室的人!”蘇冉已經披上外衣衝出門,正好看到那幾道身影落地。他們手中持有的並非普通的槍械,而是造型奇特的發射器。
“小心!彆吸入!可能是麻醉氣體!”蘇冉大喊著提醒被驚動、正從宿舍衝出來的隊員們。她一眼就認出了那種裝備,與她記憶中某些科幻作品裡的非致命武器極其相似。
混亂中,一個實驗室士兵抬起發射器,對準了聞聲衝出來的、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年輕隊員王磊。
“趴下!”蘇冉驚呼。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黑影如同撕裂夜色的閃電,裹挾著冰冷的殺意,瞬間掠過眾人視野!是林默!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危險的發射器,直接出現在那名士兵身側。在對方扣動扳機的刹那,林默的手已經如鐵鉗般扼住了他的手腕。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清晰可聞。士兵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發射器脫手落地。林默看也沒看,隨手將他像扔破麻袋一樣甩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鋼鐵支架上,生死不知。
他站在場地中央,黑發無風自動,周身開始彌漫出肉眼可見的、如有實質的黑色霧氣。那霧氣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讓周圍的溫度都驟然下降了幾度。他原本尚存一絲人類情感的雙眼,此刻已徹底被純粹的、不含雜質的黑暗占據。
“目標確認,能量反應急劇升高!執行a3捕獲方案!”入侵者中,一個看似頭目的人冷靜地下達指令,對同伴的慘狀視若無睹。
另外幾名士兵立刻分散開,他們不再試圖使用麻醉武器,而是從腰間取出幾個拳頭大小的金屬圓盤,猛地擲向林默四周地麵。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