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如同厚重的絨布,將殘破的工廠基地溫柔而又不容置疑地包裹起來。白日的喧囂與勞作漸漸平息,隻剩下巡邏守衛規律的腳步聲和遠處荒野隱約傳來的、不知名生物的嚎叫,為這寂靜的夜增添了幾分不安的底色。
蘇冉最終做出了決定。她將那塊印有燈塔標記的金屬殘片留了下來,作為實驗室再次來襲的直接證據,而那個破損的數據存儲設備,則在李瑾簽署了一份簡單的、關於信息共享的書麵承諾後,交給了她。
李瑾拿到設備後,便如同拿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立刻將自己關在了那間小工具房裡,隻留下一句“我需要安靜和不被打擾的環境”,便再無聲息。窗口透出的應急燈光亮了一整夜,顯示著她正在徹夜奮戰,試圖從那焦黑的殘骸中,榨取出一絲半縷有價值的信息。
蘇冉沒有去打擾她。她處理好日常事務,又去看了看已經睡著的林默,替他掖好被角,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臨時的休息處。
然而,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
“不……放開我……”
一聲壓抑的、充滿了痛苦和恐懼的囈語,從林默沉睡的隔間裡隱約傳出。
守在外間的蘇冉幾乎是瞬間驚醒。她立刻起身,赤著腳,輕手卻又迅速地來到林默床邊。
月光透過窗戶的破洞,慘白地照在林默臉上。他緊閉著雙眼,眉頭死死地擰在一起,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整個人在被子裡蜷縮成一團,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他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抗拒著什麼,雙手緊緊攥著身下的床單,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又做噩夢了。
自從實驗室的聲波武器攻擊之後,這樣的噩夢就時不時地糾纏著他。但今晚,似乎格外嚴重。
蘇冉心疼地伸出手,想要像往常一樣握住他的手,給他一些安撫。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瞬間——
林默猛地睜開了眼睛!
但那雙眼眸中,沒有平日的清明,也沒有失控時的純黑,而是充滿了一種茫然、恐懼,以及……仿佛透過她在看另一個時空的恍惚。
“培養液……好冷……”他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不堪,帶著孩童般的無助,“編號……kΩ……報告生命體征……”
蘇冉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培養液?編號kΩ?
這些詞彙,如同鑰匙,瞬間打開了她記憶的閘門——張叔曾經提過的,燈塔實驗室的“Ω計劃”,以及林默可能是“唯一存活體”,編號與Ω相關!
這不是簡單的噩夢!這是被實驗室武器刺激後,深埋在他腦海深處的、屬於實驗室時期的記憶碎片,正在侵蝕他的夢境!
“林默!林默你醒醒!”蘇冉顧不上其他,雙手捧住他冰冷汗濕的臉頰,急切地呼喚著他的名字,“看著我!我是蘇冉!這裡是工廠基地,是我們的家!沒有培養液,沒有編號!你是林默!”
林默的眼神依舊空洞,他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卻又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他猛地揮開蘇冉的手,力氣大得驚人,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而憤怒,卻又帶著哭腔: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總是我?!放電!加大劑量!記錄疼痛閾值反應!”
他仿佛在對著無形的、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嘶吼,身體掙紮得更加厲害,幾乎要從床上滾落。
蘇冉死死地抱住他,用儘全身力氣壓製住他的掙紮,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滴落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過去了!都過去了!林默,看著我!那些都結束了!”她一遍遍地在他耳邊重複,聲音哽咽卻無比堅定,“你現在安全了!我在這裡!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或許是她的擁抱帶來了真實的觸感,或許是她的眼淚帶著灼人的溫度,又或許是她一遍遍的呼喚如同錨點,終於穿透了那層記憶的迷霧。
林默劇烈的掙紮漸漸平息下來,粗重的喘息聲也慢慢緩和。他眼中那令人心驚的恍惚和恐懼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疲憊和劫後餘生般的脆弱。
他眨了眨眼,視線終於聚焦在蘇冉布滿淚痕的臉上。
“蘇……姐姐?”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不確定的試探。
“是我,是我。”蘇冉連忙點頭,用手背胡亂擦掉自己的眼淚,卻擦不乾他額頭的冷汗,“你做噩夢了,沒事了,沒事了……”
林默怔怔地看著她,然後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她濕潤的臉頰,仿佛在確認她的真實性。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蘇冉,將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裡。他的身體不再顫抖,卻依舊冰涼,擁抱的力道大得幾乎讓蘇冉窒息,仿佛要將自己融入她的骨血之中,以此汲取對抗那冰冷記憶的力量。
蘇冉回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安撫一個受驚的孩子。
隔間裡,隻剩下兩人交織的、逐漸平緩的呼吸聲。
窗外,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即將過去。蘇冉抱著懷中依舊冰涼卻不再掙紮的少年,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酸楚和一種更加沉重的決心。
實驗室留下的,不僅僅是戰場上的殘骸,還有深植於林默靈魂深處的創傷。而喚醒這些創傷的鑰匙,似乎就藏在李瑾正在努力修複的那個設備裡。
她必須知道,燈塔實驗室,到底對林默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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