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午夜,墨色雲層壓得極低,將月亮遮得嚴嚴實實,連星子都吝嗇地不肯露出半分。蘇家彆墅的二樓,蘇晚房間的窗戶被輕輕推開,夜風裹挾著潮濕的涼意鑽進來,吹動了窗簾下擺,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陰影。
蘇晚屏住呼吸,指尖死死攥著提前準備好的床單布條——那是她用剪刀將自己唯一一套還算完好的棉質睡衣剪成條,再用棉線笨拙縫接而成的“繩索”。布條粗糙的紋理磨得掌心發疼,卻遠不及她心裡的焦灼。再過八個小時,傅家的迎親車隊就要到了,她必須在天亮前逃出去。
房間裡靜得可怕,隻有樓下客廳掛鐘的滴答聲,像催命符一樣敲在心上。蘇晚踮著腳走到窗邊,探頭往下望。二樓到地麵足有近六米高,樓下花園裡的灌木叢影影綽綽,若是摔下去,就算不骨折,也大概率會被巡邏的保鏢發現。
她咬了咬牙,將布條一端牢牢係在窗沿的雕花鐵欄上,反複拉扯確認牢固後,才像隻警惕的貓,慢慢將身體探出窗外。夜風灌進單薄的家居服,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裸露的腳踝蹭到冰涼的牆壁,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一定要成功。”蘇晚在心裡默念,雙手抓緊布條,雙腳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動。布條承受著她的重量,發出輕微的拉扯聲,每一下都讓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不敢往下看,隻能盯著麵前的牆壁,一步一步緩慢下降。
就在她的腳尖快要碰到地麵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是蘇家雇傭的保鏢,按慣例每半小時巡邏一次。蘇晚的心瞬間揪緊,動作也變得慌亂起來,腳下一滑,整個人猛地往下墜了半米,幸好及時用手臂纏住布條,才沒直接摔下去。
“誰在那裡?”巡邏保鏢的聲音帶著警惕,手電筒的光束瞬間掃了過來。
蘇晚嚇得大氣不敢出,立刻鬆開手,借著最後一點緩衝,跌進了樓下的灌木叢裡。尖銳的枝葉劃破了她的手臂和小腿,火辣辣地疼,但她顧不上這些,連滾帶爬地從灌木叢裡鑽出來,朝著彆墅後門的方向狂奔。
後門平時很少有人看守,隻有一道生鏽的鐵柵欄門,她白天已經觀察過,柵欄之間的縫隙足夠她鑽過去。隻要跑出蘇家彆墅,再打車去火車站,就能徹底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她早就偷偷買好了淩晨四點去鄰市的火車票,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就在她快要跑到後門時,兩道強光突然從斜後方射來,照亮了她奔跑的身影。緊接著,刺耳的叫喊聲響起:“抓住她!彆讓她跑了!”
是另外兩個巡邏的保鏢,他們聽到了動靜,繞到了後門這邊堵她。
蘇晚的心瞬間沉到穀底,她拚儘全力加快速度,可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手臂上的傷口因為劇烈運動,疼得她幾乎要暈厥。就在她伸手去推鐵柵欄門時,一隻強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後衣領,將她狠狠拽了回來。
“跑啊!我看你還往哪跑!”抓她的保鏢滿臉凶相,粗糙的手掌幾乎要將她的衣領勒進脖子裡,讓她呼吸困難。
另一個保鏢也追了上來,對著她的小腿踹了一腳,蘇晚重心不穩,重重地摔在地上。冰冷的水泥地硌得她骨頭生疼,嘴角也被磕破,滲出了血絲。
“劉夫人說了,要是你敢逃跑,就打斷你的腿!”踹她的保鏢蹲下身,一把揪住她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頭,“現在知道怕了?早乾什麼去了?”
蘇晚忍著疼,死死瞪著他們:“放開我!你們隻是蘇家的狗,憑什麼管我!”
“嘿,還敢嘴硬!”揪住她頭發的保鏢臉色一沉,抬手就要打她。
就在這時,彆墅二樓的燈突然亮了,劉梅穿著絲綢睡衣,踩著拖鞋急匆匆地跑下樓,身後還跟著睡眼惺忪的蘇建明。
“住手!彆把她打壞了,明天還要嫁給傅總呢!”劉梅尖著嗓子喊,走到蘇晚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裡滿是嫌惡,“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原來就是個隻會偷偷摸摸逃跑的廢物!”
蘇晚趴在地上,掙紮著想起來,卻被保鏢死死按住肩膀。她看著劉梅那張刻薄的臉,心裡的恨意像野草一樣瘋長:“劉梅,你彆得意!傅景深要是知道你們讓我替嫁,一定會讓蘇家完蛋!”
“完蛋?”劉梅冷笑一聲,蹲下身,用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指甲戳了戳蘇晚的臉頰,“你覺得你有機會見到傅總嗎?明天一早,你就乖乖穿著嫁衣上傅家的車,要是再敢耍花樣,我就把你父母留下的那個木盒,扔到垃圾桶裡去!”
提到父母留下的木盒,蘇晚的身體瞬間僵住。那是她唯一的念想,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牽掛。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卻不能失去父母留下的東西。
“你敢!”蘇晚的聲音帶著顫抖,眼底充滿了絕望。
“我有什麼不敢的?”劉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把她鎖進房間,派人守在門口,寸步不離!明天早上要是出了一點差錯,你們兩個也彆想好過!”
“是,劉夫人!”兩個保鏢應了一聲,架起蘇晚,就往二樓拖。
蘇晚拚命掙紮,卻根本不是兩個成年男人的對手。她的手臂和小腿被地麵磨得血肉模糊,疼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可她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發出一點求饒的聲音。
被拖回房間後,保鏢粗暴地將她扔在地上,然後拿出一把大鎖,“哢嗒”一聲鎖上了房門。門外傳來保鏢的聲音:“好好待著,彆再想著逃跑,不然有你好受的!”
腳步聲漸漸遠去,房間裡又恢複了寂靜。蘇晚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緊閉的房門和窗外漆黑的夜空,絕望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她掙紮著爬起來,走到門邊,用力搖晃著門把手,可門鎖紋絲不動。她又跑到窗邊,想要推開窗戶,卻發現窗戶已經被保鏢從外麵用木板釘死了,隻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透進一點微弱的月光。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蘇晚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在地,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想起五歲那年,父母因為一場“意外”去世,她被蘇建明和劉梅收養,原以為能有一個新的家,卻沒想到從此掉進了地獄。
蘇晴柔從小就被寵壞了,隻要有一點不順心,就會把氣撒在她身上。蘇建明和劉梅從來不會管,反而會指責她不懂事,不會讓著妹妹。她穿蘇晴柔剩下的舊衣服,吃蘇晴柔剩下的飯菜,做蘇家所有的家務,卻連一句關心的話都得不到。
她以為隻要自己乖乖聽話,總有一天能離開蘇家,可現在,他們竟然要把她嫁給傅景深那個煞神,用她的終身幸福,去換蘇家的榮華富貴。
“我不能認命……我不能就這樣嫁給傅景深……”蘇晚擦乾眼淚,眼神漸漸變得堅定。她環顧四周,開始在房間裡尋找能幫助她逃跑的東西。
房間裡很簡陋,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幾乎沒有其他家具。她翻遍了衣櫃,裡麵隻有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她又翻了書桌的抽屜,裡麵隻有一支鉛筆和幾張廢紙。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床底。她記得床底有一個破舊的木箱,裡麵裝著她小時候的一些玩具。她趴在地上,伸手將木箱拖了出來,打開一看,裡麵除了幾個缺胳膊少腿的玩偶,還有一把生鏽的小剪刀——那是她小時候用來剪紙的,後來被劉梅沒收了,她偷偷找回來藏在了床底。
蘇晚拿起小剪刀,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雖然剪刀很鈍,但或許能用來撬開窗戶上的木板。
她走到窗邊,借著微弱的月光,開始用剪刀一點點撬動木板。木板釘得很緊,剪刀又鈍,每撬一下,都要費很大的力氣,她的手指很快就被磨破了,鮮血沾在了木板上。
可她不敢停,她知道時間不多了,天很快就要亮了。她咬著牙,一遍又一遍地撬動木板,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滴在眼睛裡,澀得她睜不開眼。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哢嚓”一聲,一塊木板被撬開了。蘇晚心中一喜,連忙加快速度,繼續撬其他的木板。
就在她撬開第三塊木板,準備從窗戶鑽出去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蘇晚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她連忙躲到門後,屏住呼吸,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裡麵怎麼有動靜?”是守在門口的保鏢的聲音。
“不知道,會不會是她又在搞什麼花樣?”另一個保鏢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門把手被轉動了一下,幸好門鎖是從外麵鎖上的,他們打不開。
“喂,你在裡麵乾什麼?”保鏢對著房間裡大喊。
蘇晚沒有說話,緊緊握著手裡的剪刀,手心全是汗。她知道,隻要他們現在進來,她的逃跑計劃就徹底失敗了。
“彆管她了,劉夫人說了,隻要她不跑出去就行。”另一個保鏢說,“我們再去巡邏一圈,等天亮了再說。”
腳步聲漸漸遠去,蘇晚這才鬆了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她不敢再耽誤時間,連忙回到窗邊,繼續撬剩下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