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深處,那攪動了整個星球磁場、撕裂了蒼穹的巨大法天象地,那頂天立地的神魔之影,開始變得不穩定。
構成其輪廓的磅礴元氣,如同被無形巨口吞噬,瘋狂向內坍縮。
風暴眼的正中心,光芒與黑暗劇烈交織,空間扭曲的漣漪一圈圈蕩開。
高天之上,雲開霧散,陽光重新灑落,隻是那光芒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在原本黃金宮殿懸浮的半空中,一道身影靜靜佇立。
他身著一襲玄黑色的漢代王侯服,衣袂上用金線繡著繁複而古老的雲紋與星圖,曆經兩千年歲月,非但沒有絲毫腐朽,反而流轉著淡淡的華光。
他看起來不過三十許,麵容俊朗清臒,長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雙目閉合,神態安詳,不是剛剛從兩千年的沉睡中醒來,而隻是在自家庭院裡小憩片刻。
他,就是劉安。
淮南王,劉安。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劉安信手一抓!
漫天的靈氣金光儘數納入體內。
隨著一聲宇宙初開又歸於寂滅的悶響,一切異象都在瞬間煙消雲散。
肆虐的狂風停了。
嗚咽的天地靜了。
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如潮水般退去。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古井無波,卻又蘊藏著整片星空,深邃得讓人看一眼就會靈魂沉淪。
兩千年的光陰,在他睜眼的一刹那,隻是一場短暫的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隨即,眉頭便緊緊蹙起。
他期待的是久違的、充滿了靈韻的天地精粹,是能夠讓他一舉衝破最後關隘的磅礴元氣。
可吸入肺腑的,是什麼?
是混雜著工業廢氣與塵埃的汙濁空氣,是稀薄到近乎枯竭的、毫無生機的“氣”。
這根本不是他沉睡之前那個生機勃勃、靈氣充沛的世界!
劉安的眼中,那片深邃的星空瞬間凍結,浮現出一種冰冷的、徹骨的失望。
就像一個耗儘心血、準備了一場曠世盛宴的廚神,在揭開鍋蓋的瞬間,卻發現裡麵隻剩下一鍋餿掉的殘羹冷炙。
兩千年!
他以整個淮南國為祭品,以周天星鬥大陣為熔爐,以《淮南子》傳世之道韻為薪柴,沉睡了兩千年!
他等待的,是這個世界靈氣最鼎盛的時刻,是他破繭成蝶、一步登天的最終節點!
可現在,他等來了什麼?
一個末法時代。
一個靈氣枯竭,大道不存的荒蕪世界。
他的神念如無形的潮水,瞬間掃過身下的土地,掃過遠方的城市,掃過這顆蔚藍色的星球。
沒有洞天福地,沒有仙山靈脈,隻有一座座冰冷的水泥森林。
沒有吞吐日月的精怪,沒有餐風飲露的修士,隻有一群群為了生計奔波勞碌、體內濁氣沉沉的凡人。
“嗬……”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劉安的唇邊溢出,帶著無儘的嘲弄與冰冷的怒意。
“這就是……本王等了兩千年的結果?”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言出法隨的魔力。
他腳下的空間,隨著他這句話,泛起了絲肉眼可見的漣e漪。
他為之付出了所有,甚至不惜背負萬世罵名的宏偉藍圖,在蘇醒的這一刻,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失落,迅速轉化為滔天的怒火。
是誰?
是誰毀了這一切?
是誰讓這個世界,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想起了沉睡中,那個不斷騷擾他、試圖窺探他本源的“蒼蠅”。
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力量,冰冷、死板,充滿了褻瀆的意味。
就是那隻“蒼蠅”,打斷了他最後的沉睡,讓他提前蘇醒在了這個最糟糕的時代!
“嗡——”劉安的周身,陡然綻放出七彩霞光。
那光芒並不刺眼,卻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至高無上的“道”。
世間萬物的規則,都在這霞光中被解析、重構。
他僅僅是站在那裡,整個世界的物理規則似乎都在向他傾斜,為他讓步。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了大氣層,望向了冰冷的宇宙,也望向了這顆星球上每一個角落。
下一刻,一個威嚴、宏大、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如九天驚雷,同時在全世界每一個人的腦海中、每一個正在工作的通訊設備中、每一個城市的上空,轟然炸響!
那不是通過聲波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與規則層麵的質問!
“方才!誰要收服本王!”
這聲音,帶著君王的威嚴,神明的漠然。
“收服”二字,更是充滿了無儘的殺意與蔑視。
巨龍在質問,是哪隻螻蟻,膽敢覬覦它的鱗片!……
哪都通,總部。
地下最深處的戰略指揮中心。
死寂。
死的寂靜。
就在幾秒鐘前,這裡還是一個高速運轉的戰爭機器。
上百名頂尖的分析員、技術員、通訊員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海量的數據流在巨大的全息屏幕上不斷刷新。
而現在,所有人都僵住了。
有的保持著敲擊鍵盤的姿勢,有的張著嘴想要說什麼,有的手裡的咖啡杯“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燙的液體濺了一褲子也毫無知覺。
他們的臉上,是同一種表情。
驚駭,迷茫,以及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無法抑製的恐懼。
那個聲音,直接在他們腦子裡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