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與諸葛亮、徐庶自隆中返回襄陽偏院時,已是次日午後。
三人一路跋涉,徐庶與諸葛亮眉宇間透著幾分疲憊,唯有劉琦,因得大才輔佐、又覓得前路良策,反倒精神奕奕,半點不見倦色。
回到州牧府偏院,三人正於堂中商議赴任江夏的行程與人員安排,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一名侍衛快步進來稟報:“公子,蔡都督派人送賀禮來了,說是恭賀公子得授江夏太守之職,人已在院外候著。”
劉琦與徐庶、諸葛亮交換了個眼神,彼此眼中都掠過一絲了然,又摻著幾分警惕——蔡瑁會來送賀禮,本就在意料之中,隻是這般迅速,其心思未免也太昭然了。
“哦?蔡都督倒真是有心。”
劉琦麵上不動聲色,隻淡淡吩咐,“請他進來吧。”
不多時,便見蔡瑁府上的一名管事領著幾個仆役,抬著幾隻箱籠走進來。
那管事滿臉堆著笑,對著劉琦躬身行禮:“小人蔡福,奉家主之命,特來恭賀長公子榮任江夏太守。這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公子笑納。”
說罷,蔡福便指揮仆役打開箱籠,裡麵無非是些錦緞、玉器之類的尋常賀禮。
劉琦隨意掃了一眼,正想客套兩句打發他們走,那蔡福卻又諂笑著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公子,我家主知道您即將遠行赴任江夏,身邊怕少人照料,特意讓小人挑了府裡精心教養的一對婢子送來,也好為公子紅袖添香,解解路途中的勞頓。”
話音剛落,便見兩名身著輕紗、身姿婀娜的年輕女子,在蔡福的示意下,嫋嫋娜娜地從門外走進廳來。
刹那間,連廳堂裡的空氣都似飄進了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
這對女子果如先前蔡和所言,竟是罕見的雙生姐妹——看年紀不過二八,正是含苞待放的韶華,卻偏生了一雙淺棕眼眸與高挺鼻梁,雪膚玉貌間帶著西域胡姬特有的異域風韻。
二人身上皆是一件藕色、一件淡青的薄紗裙,襯得肌膚愈發瑩白,走動時環佩輕響,暗香隨步履浮動。
姐妹二人斂衽下拜,聲音軟得像浸了蜜的泉水,能酥到人骨頭裡:“奴婢凝香(凝露),拜見公子。”
二人雖低眉順眼,姿態恭謹,可眼角眉梢不經意間流盼的風情,還有那一舉一動間,經了特意訓練般、恰好勾勒出曼妙身段的姿態,都藏著一種勾人的誘惑力。
便是劉琦在後世見慣了各種人造美女,此刻也不由得暗歎——果然是難得的尤物。
劉琦下意識用眼角餘光掃向身旁的徐庶與諸葛亮:
徐庶眉頭微蹙,目光銳利地在凝香、凝露身上掃過,隨即轉向劉琦,眼神裡不斷的向劉琦打眼神,顯然是示意劉琦婉拒這對雙生姐妹——
再看諸葛亮,依舊手揮羽扇,神色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仿佛眼前這對女子不過是兩件尋常擺設。
可若仔細去看,便會發現他的目光會不時落在劉琦臉上,似是想看看這位新主公,會如何應對這局麵。
劉琦心中卻是瞬間清明——蔡瑁這是把“美人計”送到跟前了!無非是想消磨他的意誌,讓他沉溺在酒色裡,自毀前程罷了。
劉琦臉上慢慢綻開一個笑,分寸恰好——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驚喜,又摻著點不好意思的靦腆,輕聲道:“蔡都督……倒真是考慮得周全。”
劉琦站起身,走到那對姐妹花麵前,仔細端詳了片刻,甚至還伸出手指,輕輕抬起了凝香的下巴,動作輕佻,符合他以往“膏粱子弟”的人設。
凝香被迫抬起頭,淺棕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迅速被訓練有素的柔媚所取代,眼波流轉,欲語還休。
“果然是天姿國色,難得還是雙生姐妹,更是稀罕。”
劉琦收回手,轉身對蔡福笑道,“回去代我多謝德珪叔父厚贈,此情,琦銘記在心。”
蔡福見劉琦似乎頗為受用,心中暗喜,連忙躬身道:“公子喜歡就好,小的定當轉達。”
“那……這對奴婢……”
“留下吧!”
劉琦大手一揮,顯得很是豪爽,“正好我即將赴任,身邊也缺些伺候筆墨、打理起居的人手。”
“是是是,公子不嫌棄便是她們的造化。”蔡福見目的達成,心滿意足地帶著其他仆役退下了。
待蔡府的人一走,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而劉琦隨即喚來侍女翠兒,吩咐道:“且帶她們去後廂尋間清淨屋子安置,好生照看,不可怠慢。”
“是。”翠兒應下,對著那對光彩照人的姐妹做了個“請”的手勢。
凝香、凝露順從地再次行禮,默默跟著翠兒退了出去。
當廳內隻剩自己人後,徐庶立刻上前,神色嚴峻麵向劉琦:“主公!此乃蔡瑁毒計也!”
“此二女一來是為消磨主公心誌,意在用溫柔鄉消磨主公鬥誌,此其‘毀心誌’之策也。”
“二來身為貼身侍女,若懷異心,恐對主公安危不利!此等禍水,萬不可留!”
劉琦聞言,看向諸葛亮:“孔明以為如何?”
諸葛亮輕搖羽扇,目光掃過那對垂首屏息的姐妹,卻並未在她們身上停留,反而看向劉琦,語氣先是讚同徐庶:“元直所慮,自是老成謀國之言。”
但隨即諸葛亮話鋒一轉,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然而,亮所慮者,卻是,蔡瑁並非蠢人,他應知,單憑兩個女子,未必能動搖真正有誌之主,他既然在主公即將掌兵赴任的關鍵時刻,行此看似淺薄的美人計……”
“那麼,他必然還有更隱蔽、更致命的後手,以確保即使美人計不成,主公也難以在江夏立足,這後手,必然針對主公眼下最緊要的兩件事——兵馬與糧草。”
徐庶聞言,神色一凜:“孔明是說……”
諸葛亮羽扇在手中輕點:“其一在糧草,他掌軍需調度,隻需在"核驗轉運"上稍作拖延,我軍攜糧不足,後續不繼,縱有精兵亦難持久,此謂"扼其喉"。“
“其二便是兵馬,州牧令其調撥給主公五千精銳中,必已安插蔡瑁親信擔任屯長、軍侯等職。明麵聽令於主公,暗中卻受其遙控。一旦軍令與蔡氏利益相悖,必陽奉陰違,使主公如臂使指。此謂"掣其肘"。”
“美人亂心,斷糧絕援,掣肘兵權——三計連環,方是蔡德珪的手段。”
徐庶聽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細思之下,隻覺諸葛亮所言鞭辟入裡,將蔡瑁的狠辣與縝密剖析得淋漓儘致。
劉琦也是心頭震動,背後泛起一絲寒意。
若非諸葛亮點破,劉琦雖知蔡瑁不會輕易放任自己上任江夏,卻未必能瞬間看透這環環相扣的殺局。
良久,劉琦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波瀾,問道:“既如此,我等當如何應對?”
“主公不必憂心,三計連環雖毒,既已被亮窺破,便有應對之法。”諸葛亮成竹在胸。
“糧草之事,亮在襄陽尚有些故舊可托。”
“龐氏、蒯氏中皆有通曉大義之人,可助我等籌措前期所需,待到了江夏後,彼處經戰亂多有荒地,正好推行屯田,不出半年便可自給自足。“
“至於軍中暗樁....”
諸葛亮羽扇輕搖,“待與孫策交戰時,正好借戰功提拔忠勇之士,逐步替換那些心懷二心之人。”
“或推恩示寵,或調任閒職,或伺機清除,皆可徐徐圖之,而當下之急,是順順利利拿到兵權,速速離開襄陽這座牢籠。“
接著諸葛亮語氣意味深長:“至於那對姐妹......蔡瑁既望主公"中計",主公何不將計就計?”
“暫且將她們留在身邊,甚至可故作沉迷之態,以安其心。”
“待我等順利抵達江夏,手握實權,屆時是去是留,是恩是威,皆由主公定奪。“
劉琦眼中精光一閃,拊掌笑道:“孔明先生洞若觀火,思慮周詳!就依先生之言,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徐庶見諸葛亮已將蔡瑁陰謀徹底剖析,並有了完整的應對之策,心中歎服,不再多言。
待到議事完畢,劉琦特意喚來翠兒,當著幾個下人的麵吩咐:“將凝香、凝露安置到我寢居附近的廂房,一應用度按上等侍女的份例,爾等不可怠慢。”
翠兒應下,雖然對這對突然出現美貌異常的異域歌姬有些好奇和本能的不喜。
但是翠兒是個聰明人,並沒有在劉琦麵表露出來。
而劉琦的所作所為很快便傳到了蔡瑁耳中。
蔡瑁撫掌而笑:“劉琦小兒,果然難改紈絝本性!看來這三計已成矣!”
且說凝香、凝露跟著翠兒退出廳堂,一路穿廊過院,被引至後廂一所僻靜小屋暫歇。
房門一關,隻剩下姐妹二人時,那股強自鎮定的柔媚姿態便鬆懈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化不開的憂色。
姐妹二人並非愚鈍之人。
自幼輾轉流離,從西域至中原,不知經過幾道手,最終被蔡瑁重金購得,精心栽培歌舞技藝,乃至閨閣承歡之事,都一一教導。
姐妹二人早已明白,自己不過是權貴手中待價而沽的珍玩,或用於攀附,或用於贈禮,命運從來不由自己。
此番被送入這荊州長公子府中,蔡瑁並未多言,隻命她們好生服侍,若能得長公子歡心,自有享不儘的榮華。
可方才廳裡那一幕,卻讓心思更細的凝香瞧出了不對勁。
那位新主人劉琦公子,初見她們姐妹時眼神雖有驚豔,話裡也帶了點輕佻,可那股子勁兒轉瞬就沒了,快得讓凝香都誤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尤其她們退出去時,凝香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劉琦根本沒被她們的美色勾得魂不守舍,反倒正和那位搖羽扇的先生、還有另一位謀士沉著地說話,神色半點沒變。
因此,凝香心中斷定這次絕非尋常權貴贈納美婢的做派。
蔡都督此舉,恐怕不止是簡單的“贈禮”攀附權勢。
而她們姐妹,也似乎是被卷入了一場看不見的漩渦之中。
“姐姐……”
年紀稍幼的凝香挨著凝露坐下,聲音裡帶著不安,“這位公子,好像……和蔡都督說的不太一樣,剛才我看他的眼神,不像……”
不像那些急色貪歡的尋常男子。
後麵的話凝香沒說出口,但凝露明白。
二人皆是被精心訓練過了,察言觀色乃是最基本的本領了。
而劉琦的反應,太過“規矩”,甚至帶著一種審視的冷靜。
這讓姐妹二人原本以為隻是換個地方繼續扮演寵姬的預期落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途未卜的茫然。
“彆多想。”
凝露握住妹妹冰涼的手,低聲安慰,語氣裡卻也透著不確定,不知是勸妹妹,還是勸自己,“我們……見機行事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但凝香心裡的疑團和不安卻越積越重。
就在姐妹倆各懷心事時,房門被輕輕叩了兩下。
是之前領她們來的翠兒,去而複返,帶來的消息卻讓二人心裡猛地一震——要她們搬到劉琦寢居附近的東廂房,待遇也跟著提了。
從偏僻的後廂挪到主人住處旁邊,這分明是地位升了,可對她們來說,這是個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麼的信號。
凝香心裡先是一緊,跟著就湧上股複雜的滋味,有慌,也有一絲藏不住的竊喜:那位公子就算猜透了蔡都督的心思,終究還是過不了男人本色這關嗎?
沒多會兒,姐妹倆默默收拾好隨身的一點東西——本就沒多少家當,跟著翠兒往東廂房去。
那屋子果然比先前精致多了,桌椅擺件都不是一個檔次的。
可凝香卻半點高興不起來。
她望著窗外漸漸沉下去的暮色,又看向不遠處隱約能瞧見的劉琦寢居的輪廓,手心悄悄沁出了汗。
夜,就要深了。
按她們受過的“教導”,按以往聽來的那些“規矩”,被安置在這種地方的侍女,尤其是她們這種當“禮物”送來的美姬,接下來要麵對什麼,幾乎不用想也知道。
就算學過怎麼取悅男人,可一想到要失去清白,凝香的身子還是忍不住輕輕發抖,下意識地把妹妹往身邊拉了拉。
凝露也慌得心跳飛快。
凝香試著強迫自己鎮定,腦子裡飛快過著那些被灌輸的“技藝”,可真到了這時候,終究壓不住少女心底對未知的恐懼和無助。
她們就像兩株沒根的浮萍,被看不見的水流推著走,連自己要飄向哪兒都不知道。
今夜,或許就是她們這輩子又一個由不得自己的轉折點。
是夜,劉琦處理完一些文書,已是月上中天。
劉琦走出書房揉了揉發酸的脖頸,目光卻不經意看向東廂房。
屋內燭火還亮著,在燭火的照耀下隱約能看見窗紙上映出的兩道窈窕剪影。
劉琦眼前瞬間浮現起白日裡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龐。
淺棕眼眸勾人心魄,高挺鼻梁勾勒出異域風姿,雪膚在白光下泛著柔光。
尤其斂衽下拜時,那截白皙後頸……